三人出院门,穿过夹道从正屋西侧后角门进来,到了东侧耳房前。
王大家的掀帘进去,如秋正倚坐在外间榻上,见她们进来,起身道:“太太在里头,赵姨娘刚过来说话。”
王大家的掀帘一看,赵姨娘正坐在杌子上陪着说话,也无甚要事,便笑着道:“太太、姨娘这会倒好闲心。”
郑氏正坐在榻上,手中捧着一个铜手炉,倚着引枕,半阂了眼似睡非睡的听着赵姨娘说话,听到话声,抬了眼见三人进来,添了几分笑意:“量完身了?”
王大家的欠了身笑道:“量完身了,选了几身样式等太太裁断。”
郑氏摆摆手道:“竟将那时下流行的多做几身便罢,不必再来回我了。”
王大家的应了声,让婆子先下去了。
赵姨娘起身扶了宝珍的肩笑道:“看太太对你多好,给你找了那样的好人家又专门叫了人给你裁制衣裳,还不快谢谢太太。”
宝珍忙欠了身道谢。
郑氏摆摆手道:“自家儿女客套起来倒是生分了。”说罢让她在一边椅子上坐下。
赵姨娘略有些尴尬的坐下,“这倒不是生分不生分,倒是要教孩子们知道念恩才是。”
郑氏欲起身,王大家的忙上前将她扶起,又将桌几的茶盏奉上,郑氏摆摆手表示不要,淡笑着对赵姨娘说:“什么念恩不念恩,只叫不要让孩子恨着便罢。”
赵姨娘笑着道:“太太这说的什么话,太太这样菩萨心肠的人,哪一个会这样想,就连最小的七姑娘,如今虽养在我跟前,时常都是念着太太原先如何如何。阿弥陀佛,我竟是有随意之处还要教她提醒。”
一屋子听了俱笑。
郑氏也笑:“这七丫头如今是愈发稳重起来了。”转而又看向宝珍道:“你莫说太太啰嗦,但日后你到了别的府中,别人看的不仅是你这张脸还是你爹爹的脸沈府的脸,我少不得多提两句。”
宝珍闻言,忙起身:“宝珍不敢,太太教诲宝珍定谨记在心。”
郑氏抬手让她坐下,将铜手炉递到王妈妈手中,端了过茶盏轻拨了拨,啜了一口笑道:“不过你向来听话,我也没有什么不放心的,只不过唠叨两句日后要孝敬翁姑,伺候夫君。不过常大人、常夫人都是爱惜人的人,你这样的性子过去没有不喜欢的。只泽林自小腿脚不便,难免脾气有些倔,你需耐着些心,时时警醒着些,他时常有汤药你必要亲力亲为,偶有怒气,你多忍气相让着些便罢。”
宝珍原听着还有十分赧意,后听至“腿脚不便”脑中已嗡了一声,后郑氏教训了这许多犹如焦雷般一个接一个打在她脑袋,半个字都应不出来,脸色煞白。
郑氏话毕又欲啜茶,半途抬眼问了一句,“可都记下了。”半晌不闻回应,呷了一口茶抬眼,只见宝珍如呆木鸡般坐在那里,不觉皱了眉,这般死板只怕要为人不喜。
赵姨娘初听听也道是这个道理,到后面越听越不得味,再看宝珍已呆楞在椅上,方知宝珍自己还不知对方人品相貌。不过也是,这离京十万八千里如何得知,即便是在京中也只是暗里偷偷打听罢了。
赵姨娘又见郑氏皱了眉,忙拉过她的手道:“三姑娘是什么人品太太还不知吗?若说要待人处事太太当真得多教诲教诲,但这孝敬长辈,与人相忍的最不用担心的便是三姑娘,她这般温实的脾气,能与谁相争。”
郑氏也宽颜,“能如此这般便罢。”这便摆摆手让宝珍先出去。
宝珍亦是浑浑噩噩的,不知是谁拉了她的手,出了门行了一段路又转进一门,不知走到哪里,只听有人唤她。
她脑袋动了动,眼中方映入许姨娘的脸,只觉心中苦涩万分,未置一词先扑向床“哇”的一声哭出声来。
许姨娘唬了一跳,方才见她进来便觉得她怔愣,这会不说话还只顾着哭。许姨娘不知出了何事,忙安抚:“你快说什么事,可别吓我。”
宝珍头埋在枕中,只管哭也不说。哭声悲切,断断续续,哭到后面大气不出只一丝气吊着般。
许姨娘站在塌边十分着急,又问不出什么,只一味道:“唉呀!你快说说呀,你这样急死我了。”
宝琪听到动静出来,一掀帘便见宝珍趴在枕上哭的上气不接下气,许姨娘在塌床边不安的来回走,俯着身问宝珍,宝珍又不答。
宝琪奇怪:“不是好好的去谢太太,怎哭成这样?”
许姨娘见她出来,急声道:“快来看看你姐姐,好好的不知怎么哭成这般。”
宝琪上前问了两句,宝珍俱是不答,她性子急一把拉起宝珍,“何事好好说,怎出个门便这般。”
宝珍双眼通红,脸上满是泪痕,见她们问又羞于启齿不知如何说起,只低着头抽泣。再问,宝珍也只是一味摇头,两个人猜也无从猜起,宝琪见无法,吓唬她道:“再不说我去问太太。”
这话如一剂灵丹,瞬间就治好的宝珍的症状,她一把扯住宝琪:“可别去。”
“那你倒是说个话呀,这么哭着我们看了也担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