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不其然,沈府当天晚上就在听风榭设了个小型宴席招待周侍郎一家,另邀宿迁县的县丞、主薄及太太们作陪。
这是沈府来宿迁后第一次真正意义上的宴请并且事关日后仕途,自然是方方面面都做足。
当日听风榭十二扇槅扇全开,王大家的领人里里外外清扫摆上全新的架子、绿植花盆,又开仓库取出最好的餐具、桌椅,厨房上下人等齐动,力争烹调出周老爷、夫人最爱的口味,而小月轩的人照旧排在远翠亭上助兴。
当晚,沈宗荣、周侍郎、宿迁县丞徐大人、主薄孙大人、明浩及周侍郎两个庶出的儿子坐一起。中间安置了一个紫檀底座大理石天竹水仙大屏风,后置一桌女宾。周夫人上座,郑氏携宝璐四姐妹,县丞太太、主薄太太作陪,另有周夫人的一个庶女。
徐太太、孙太太少见识又未见过如此大官家的夫人皆呐呐不敢言。
周夫人见二人形容粗糙,不甚喜欢,心里埋怨郑氏如何邀这两个前来,转念一想自己刚升了侍郎夫人无处摆威风,正好让她们见识见识朝廷高官夫人的气派,心中不免又有些得意。
周夫人有心显摆,席间言辞里皆是京中王侯夫人、高官小姐的见闻趣事,又道府中事务麻烦,官员来往皆是朝堂之上有品阶的怠慢不得。听得几个太太又惊又叹,只恨不能身处其中好好见识一番。
县丞太太笑着恭维:“两位夫人到底是高门大户的出身就是不一样,这通身的气派竟比我在戏台上看到的还要贵气,咱不说别的,单说这庶子女的着装打扮、气度仪容竟比我们那些嫡出的小姐还要强上一些。到底是托生在这样夫人的府中,丫环们伺候着、绫罗绸缎养着,竟是我们那些嫡出的小姐都羡慕不来的。”
在座几人表情很精彩,郑氏淡淡的没什么反应,周夫人已有些得意之色,周府的庶小姐脸色暗淡低着头,而宝琪已有忿忿之色,宝璐三人则是有些尴尬。
周夫人睨了一眼周家小姐,笑道:“所以说人各有命,能托生在我们周府已是大大的福气,别人羡慕都羡慕不来,人也该懂得感恩,不要整日苦着一张脸不知给谁看。”
她们都知周夫人暗有所指不好说话,只县丞太太没听出弦外之音,以为能上桌的,想必也是有几分疼爱的,思想自己与她们在人情来往方面既没共同语言,子女教养方面总还是有几分心得的,遂亲热的拉了周小姐的手道:“这位小姐生的好,看着也将及笄,不知以后配何家良婿,只怕是我们想都想不到锦绣公子呢!”
主薄太太也应是,郑氏只坐在一边不作声。
宝璐明了这周家小姐只怕不如表面看得这般光鲜,郑氏的态度可见一斑。此时正值沈家要与周家十分交好之际,郑氏岂会放过一个能奉承的机会,郑氏此时不言,任由县丞太太在这胡言乱语未,只怕是叫周夫人看看洋相而已。
果不其然,县丞太太与主薄太太好一顿乱拍马,眼看着周夫人眼底的神色由不屑、轻蔑、可笑转为不悦之时,郑氏适时的出言打了个圆场:“哎!也不是我要揭你们这些没见识的短,只是怕我此时不说,背后也要叫周夫人笑掉大牙了。周夫人嫡出的小姐夫家才叫高门大户,第一代是开国元勋封了候的,到了这代袭爵位,而周小姐嫁的便是他家的嫡长子,日后是要封诰命夫人的。”
这两位榆木脑袋的太太,这才反应过来,纷纷开始奉承这位小姐。
宝璐瞧着那位周小姐的脸色这才有几分好转,想必也是一位夹缝中求生存的庶子女。
这晚宴席在众星捧月,周夫人极愉快的氛围当中结束,宝璐四人各自回院歇息不提。
此后接连两日,宝璐她们俱休息不必上听风榭。
第三日宝琪神秘兮兮的过来,问宝璐她们可知为何歇息,宝璐她们答不知。
宝琪对她们的反应十分满意,得意洋洋的告知她们,是因为周老爷看上了小月轩的红绣,给带回京了,少了一人,陶妈妈得给小月轩的人重新编排,所以她们这边才暂歇几日。
宝玲听了吃惊,周老爷都这把年纪了,红绣才几岁,周夫人竟也没说什么。
宝璐知道这种行为在古代是大流,但不认为此次会是周老爷。因为善妒为女人的天性,只是古代女子的价值观让自己不得不去接受这些,有些人涵养好些防御未然亲手把管,有些善妒的便鸡飞狗跳。周夫人即便有二男一女的庶子女也忍下了红绣,却未必不对这样明目张胆送人的沈府有微词。郑氏正要与她交好,又怎么会冒着得罪她的风险送一个姬妾。所以红绣定然不是给周老爷,应是带进京中转送他人,不知是谁,只知定然是于沈府有力之人。
宝璐心中感叹,女子命如浮萍,身不由己。
此后沈府陆陆续续也招待了好些京官,宝璐她们也常作陪,为郑氏的慈爱仁德添砖加瓦。小月轩有人出亦有人进,陶妈妈为了编排方便,来的依旧补上出的缺,也依旧沿用前名。
宝璐她们的功课依旧进行着,宝玲她们练到三四分的火候,宝璐仪态婀娜,陶妈妈便也没有更多的要求,用她的话来说三分功力,七分驾势便是十分赏心悦目。宝璐本就磕磕绊绊,陶妈妈不作要求她欢呼解放,宝琪自持能应付便也不肯更用功,宝珍、宝玲可习可不习,便也这么过去。
宝璐虽疑惑她用了赏心悦目这个词而不是陶养心性,但想也许这是所谓妇容的衍生吧。她来这里时,沈府的女儿们已过识字读书、学习礼仪的年纪,许多东西不知半解也不好发问,只道随大流便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