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正说着,郑氏院里的小丫头过来唤:“太太让姑娘们都过去。”
宝琪闻言忙放下碗,起身道:“太太唤我们何事?”
小丫头笑道:“没什么事,太太吃了七姑娘的汤觉得好喝,想着你们便叫你们过去说说话。”
宝琪的脸一下就挂了下来,瞥了宝璐一眼,迎头先出了门,道:“七妹妹真是长大了,知道孝敬太太了。走吧走吧,太太还等着呢。”
宝璐心知,定是方妈妈送去正房了,暗道,方妈妈好心办坏事,她做羹汤不过是为着自己的口腹之欲及一些兴趣,不想如今情形竟向太太邀宠般。
宝璐不知其他府里庶子女与嫡妻关系如何,在沈府郑氏还是挺愿意与庶子女亲近的,并且不吝与赞赏。这无意中就引发了姐妹之间隐约的互相竞争,宝玲性子淡、宝珍性子平并不会因郑氏的夸赏而吃醋,而她在这里不过求生存求安稳更不会为这无聊之事费心思,只宝琪一人尤为看重。宝璐其实亦能理解这种情绪,一母同胞的兄弟姐妹间尚有觉得父母偏心的时候更何况这些庶子女,她们小到日常生活用度,大到婚嫁都掌握在嫡母手中,自然会为了嫡母的欢心费尽心思,因为嫡母开心就意味着她们会有更好的生活品质以及表面看来更好的婚姻。而郑氏似乎也挺享受子女对她的争宠,不知是喜欢子女承欢膝下还是不经心。宝璐总觉得她明明可以做得更好,却任由她们之间偶尔产生的嫉妒,也许事忙顾不得许多,如今又分回各院自己教养便离得更远,又许是隔层肚皮隔层山,不管哪样总令宝璐尚无法完全放心的亲近。
因着这般想法,宝璐对与宝琪突如而来的脸色并不计较,宝琪虽有点小刺也还不至于做出什么过分的事情。
思想间,一行人已来到正房,正房右侧岁寒居的树木最是苍郁,夏日林木葱葱,树枝蔓延,伸了许多到正房上头来,遮蔽了大半的阳光倒觉阴凉。
如秋打帘将她们引进里间,时值夏日,郑氏房中的摆设俱已换成清凉款的,郑氏坐在铺着黄琉璃的夏簟的塌上,倚着一个细竹编成罩棉的引枕,塌下两边杌子坐的是赵姨娘和许姨娘,宝玲坐在旁边的椅子上。
四人身边俱放了一碗银耳莲子汤。
郑氏见三人进来,让三人往两边椅子坐了,笑道:“方才王大家的说这汤是你做的,我还不信,问了赵姨娘才知你竟对做吃食有了兴趣,我喝到之时还道惊奇。
宝璐瞥见宝琪脸色不善,心中无奈,见郑氏像是自家不肖儿女突然懂事了般高兴,又不好扫了她的兴,道:“平日里无事做做,不想倒入得了太太的口。”
郑氏听了甚是欢喜对左右道:“你们听听七丫头这张嘴可赶得上宝琪的了。”
赵姨娘有心炫耀一番,又不好喧宾夺主,忍了又忍才道:“七姑娘最是孝顺的了,南方夏日热,她怕太太不习惯,特地做了些消暑的汤来。”
郑氏笑道:“七丫头是个有心的,晚上你父亲回来也叫你父亲尝尝你的手艺。”
宝璐回道:“怕太甜腻父亲不喜。”
郑氏笑道:“自家女儿做的,怎么都好喝的。”说罢,又笑转向赵姨娘道:“我瞧七丫头就明理的很,你中午何致于这般责怪二人。”
赵姨娘讪笑,不想太太突然提起这一桩,有些下不了台,只得道:“小孩子调皮,我说了两句。”
郑氏放下汤碗,脸色微沉:“事情我都知道了,是为着她们去小月轩的事。”
宝琪、宝珍二人不明所以,宝璐和宝玲却是知道的,宝璐怕太太责怪赵姨娘,忙接道:“太太,姨娘是说了我们几句,不过也是‘爱之人责之切’,倘若我们犯了错还一味的袒护才叫害了我们。”
郑氏听了又对着赵姨娘道:“听听多懂事的孩子,还知道维护你。”又向宝璐道:“七丫头也别急,我也不是要责怪姨娘,我今日不过是想来论论这个理。”
论理?宝璐不知郑氏是何意,只得继续听下去。
郑氏转而对赵姨娘道:“你也别说我拿太太的款儿压你,我先问你一句年轻女孩子爱美是不是天经地义。”
赵姨娘答:“这是。”
郑氏又问:“这么说来,宝璐、宝琪她们爱美也没错。”见赵姨娘欲言,她又道:“你也别急,我还没说完,我知你担心小月轩。本说来你这担忧本也没错,只是这事也怪不到七丫头她们头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