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崔有粮就又搬了回来。
为了避免再次怀上,带弟按照从三姑六婆那儿得到的指点,悄悄的找庙里的姑子买了香灰和事后擦洗的药回来。
可惜那个药擦着实在是太疼了,每次用完那下面都跟被破了一层油皮似的刺剌剌的疼,好几天都不敢碰,就连上厕所也是个煎熬,她实在受不住那个折磨,便丢开不用了,又怕不用这个那避孕的效果会打折扣,便开始加倍的服用那香灰,企图把效果给补回来。
谁知那天陪着太太去听了那个讲座,便听先生说这些法子都是不管用的,还会伤身体,她一下子就忧心起来了,想着先生这样有学问的人说的话肯定是没错的,那她岂不是白费功夫了么。
冬秀听了她的讲述,简直连白眼都翻不动了,只立马叫她把那香灰和擦洗的药物拿来给她看看。
那个擦洗的药物是一堆黑红色的粗糙粉末,气味辛辣扑鼻,还伴着令人作呕的酸涩味儿,也不知是什么做的,但肯定不是什么好东西,放在水里居然还跟石灰水似的冒热气泡,她估计这就跟现代消毒液的效果差不多,亏得她居然敢用,好在是外用的,用的次数也不多,还不至于造成什么特别严重的后果。
至于香灰,倒真的只是香灰而已,没有如冬秀想的一般在里面加了水银、麝香之类的害人东西,估计那姑子是嫌带弟给的钱少,没舍得给她加,倒是叫她逃过一劫。
冬秀舒了口气的同时,不免又在心里为她们女人狠掬了把同情泪,因为各种原因,竟然生受了几千年的生育之苦。
她给带弟好好的科普了一番正规的避孕常识,着重教她算了一下自己的安全期,又拿了一盒套套给她:“使用的法子我也交给你了,要是还不放心,那医院和药房里都还有别的药丸和器物可以买,只千万别再去找什么神婆姑子了,有没有用还两说,对身体肯定是不好的,你可别花钱买罪受了!”
带弟扭扭捏捏的,跟接了块爆碳在手里似的,飞快的把那盒套套塞到衣襟里藏起来,脸上红得要滴血,再三跟她道谢后,又有些怅然的长叹了一口气:“哎,这可真是怪不落忍的,好好的孩子就这么被扼杀了,要是条件允许咱们也不会做这样损阴德的事儿,只好求神佛宽宥咱们的罪过了……”
冬秀听得满头黑线,但还是耐着性子跟她解释:“这避孕跟堕胎可不是一回事儿,哪里存在什么扼杀孩子生命的说法呢!”跟她说什么精子卵子的她肯定是听不懂的,冬秀干脆给她打了个比喻,说:“就拿母鸡下蛋来给你说吧,那能孵出小鸡的鸡蛋,是公鸡和母鸡正常踩蛋(交配)后生出来,这个你知道吧!”
带弟连连点头,这她怎么不知道,那时候在乡下的家里,为了能叫家里的老母鸡抱窝,人们还兴去别人家里借种公鸡使呢。
“现在你觉得家里的小鸡仔太多了,就用了法子,在那个种鸡蛋被孵出来之前,把它给弄坏了,让里面那个小鸡仔直接死掉了,这就是杀生,堕胎就是这样的,而避孕呢,就好比把那个种公鸡给煽了,那它再和母鸡踩蛋的时候,母鸡生的那个蛋就不会孵出小鸡了,明白吗?”
“明白,那这个蛋就跟云英蛋一样呗!”
“对,这时候母鸡怀的蛋就是云英蛋,你说这时候你把这个云英蛋给吃了,你会觉得自己是在杀生吗?”
“那自然不会,这种蛋又不会孵出小鸡来,不就是用来给人吃的么!”
“这就是了呀,避孕就是避免你肚子里生出个胎儿来呀,既然连胎儿都没有,那怎么说得上是杀生呢?”
带弟迷糊着点点头,忽又问她:“那这避孕不是比做胎更霸道些,连胎儿都不让长成就给扼杀了呀!”
冬秀给她这番曲解呕得简直要吐出三升老血!
没文化果然很可怕,因为他们会自己进行各种脑补,并且对此还深信不疑。
“那你知道胎儿是怎么来的么,只有男人在干那事儿时流出来的那些东西跟你的搅合在一起了,才有可能会生成胎儿,现在你用这个如意袋,就是不让那东西进到你体内,这样你也觉得自己杀生了?”
带弟听她说得那么露骨羞人,哪还顾得上再说什么,胡乱的点了点头就遁走了:哎呀,这可真是,这种话太太是怎么说得出口的啊,真是羞死个人了。
冬秀看着她的背影,只觉得自己被一种无力的挫败感给淹没了。
原本还想与她说说结扎手术的事呢,这下也不用说了,只怕带弟听了会大惊失色,以为那是要把女人给阉割了吧!
她现在真是对那些如鲁迅先生一般致力于唤醒民智的斗士们佩服得五体投地了,一个人的观念尚且如此难以扭转,何况是全体的民众呢,要让蒙昧的他们接受新的思想,想一想都叫人感到绝望,可也正因为如此,那些从未放弃过的坚持才会显得如此弥足珍贵,而值得所有人钦佩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