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朋自远方来,胡竞之是必然要尽地主之谊请吃顿饭的,今日便特地向学校告了假,带友人来这六国饭店搓一顿。
刚走到门口,便看见了在旁边等候的崔有粮,想着这崔有粮莫不是在这里拉客?这人倒是勤快,一刻也不肯歇着。
胡竞之一看他,崔有粮便察觉到了,忙从车辕上站起来打招呼:“先生!”
“你在这儿等客么”胡竞之随意问到。
崔有粮一听主家怀疑他在私自拉客,顿时涨红了脸,忙解释道:“不是不是,我都被您家包了,这车还是您家的,怎么会出来接私活呢,这可不地道,我是送太太过来的,等会儿还送她回去呢。”
“太太,她在里面?”胡竞之指指六国饭店。
“是啊,已经进去好一会儿了,估计也快出来了。”
“太太上这来干嘛?”
“吃饭。”
来六国饭店吃饭?不是他小瞧冬秀姐,实在是这六国饭店门脸太过体面奢华,足够吓退那些或者荷包不够富裕或者心理不够坚强的人,冬秀姐虽也来北京一段时间了,可也没胆大到敢自己一个人到里面去吃饭吧。
胡竞之不再多说什么,直接带着友人进去了。
六国饭店作为一家综合性高档酒店,从早到晚都是热闹的,吃饭的、跳舞的、交际的、打牌的,无论什么时候都能在大厅里看见这些人。
胡竞之在侍应生的带领下一边往前走,一边四处观望,不一会儿就看见了自己的妻子。
毕竟到这饭店里的女人多是西式打扮,像冬秀姐一般盘着发髻插着簪子,穿着裙裳和绣花鞋的就很显目了。
桌上还有一个中年男子和年轻女士,这会儿三人都显得高兴快乐极了,不知那位先生说了什么话,逗得冬秀姐和那位年青女士捂着嘴笑个不住,要不是顾忌着场合,估计她俩就要大笑出声了。
在他看不见的时候,冬秀姐到底是什么样子的呢?
压下满腹疑惑,胡竞之向友人解释一番,让他们先行入座,便朝着冬秀姐他们那桌走过去。
冬秀正喝着一杯鲜榨果汁,一股清鲜浓郁的香甜滋味在舌尖爆炸开来,嗯,这绝对是百分百的纯果汁,绝对没有掺水,这时候应该没有榨汁机什么的吧,这丝滑细腻的果汁也不知道怎么做出来的,只能说不愧是享誉盛名的六国饭店么,连果汁也做的这么有品质。
突然肩膀上多了一只手,冬秀条件反射的顺着手臂望过去,见到胡竞之那张依旧温润如玉的脸庞,顿时吃了一惊,一口果汁卡到气管里,不由捂嘴大咳起来。
胡竞之一边给她抚背顺气,一边拿起桌上的热手巾把递给她,一派亲昵关切之态,只要有眼睛的都可以看出来两人关系匪浅。
好容易止住咳嗽,冬秀眼泪汪汪的抬头问他:“你怎么来了?”
胡竞之拉过一把椅子,悠然坐下,嘴角噙笑的反问她:“我来请朋友吃饭,你呢?”
唐才常和王稚萍早在胡竞之过来时便注意到他了,这个青年人气度翩翩、身姿秀挺,长得还那么斯文英俊,在人群里很是显眼,又与一群外国人言笑晏晏相谈甚欢,好一番自信飞扬的学者气度,叫人不为他瞩目都不行。
却不想这人径直走过来,与宝先生一副熟稔亲昵做派,据他们所知,宝先生在随丈夫来北京前,可从没出过她们那个小县城,不大可能认识外男。
这个人要么是她嫡亲的兄弟,要么就是他丈夫,看对方那副神情和举止,定是丈夫无疑了。
果然,不待他们再猜测什么,宝先生便介绍道:“我是朋友请吃饭,一直听你说这六国饭店多么了不起,就顺便过来长长见识啊,这位是唐先生和王小姐,这是我先生,他姓胡。”
这介绍很是敷衍,除了一个姓,基本没有透露出任何其他信息来。
胡竞之也不揭穿她的小心思,只礼貌客套的与两人打过招呼便告辞离开了。
冬秀大舒一口气,也不想再逗留了,正好三人也吃完了,该说的也说了,便匆匆起身离开了。
只唐才常向胡竞之离去的方向看了一眼:他总觉得这个青年人看着有些眼熟,不知在哪里见过。
晚上,胡竞之早早回来了,也不多问也不多说,只笑意盎然的瞧着她。
冬秀看他一脸“我不拷问你给你机会主动坦白”的样子,真是压力山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