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秀把条件讲给他听,其实那不详不尽的所谓“一些杂事”对他是很不利的,谁知道这“一些杂事”是指什么呢,不过这时候的人签的劳动契约就这么写,很多还没有一纸契约,只是口头承诺呢,反正一切凭良心,想了想又补充道,“如果咱们合作愉快,你干满三年,走的时候,那辆黄包车也归你。”
那个名叫崔有粮的车夫听完兴奋的直搓手,胸膛起伏不定,立马就要给她下跪磕头,倒把冬秀吓了一跳。
而冬秀开出的条件也把车夫和王妈吓了一跳,这可以说是天下难寻的好待遇了,简直就是天下掉馅饼啊。
想一想《骆驼祥子》里的年轻力壮的祥子,省吃俭用、拼死拼活的拉了三年车才攒到一百元,买了一辆属于自己的黄包车,而冬秀不仅给了车夫稳定的工作,还包食宿,那工钱基本就可以攒下来,一年就能有个六十元,三年后不仅能攒下媳妇本,还能白落一辆车,怎么不叫崔有粮欣喜若狂,不叫王妈羡慕嫉妒恨呢。
于是从这天起,车夫兼门卫的崔有粮住到了四合院的倒座里,而王妈和带弟则挪到二进西南角的耳房里去住。
冬秀看他抱过来的被褥,已经破旧的不成样子了,基本可以说就是拿补丁缝出来的,里面的棉絮板结成块,看着油腻腻的有些恶心,想来也起不到什么保暖作用了,关键他之前都是睡的大通铺,这褥子上也不知道有没有什么跳蚤之类的小虫子,实在不忍心再看他用下去,便拿了她和胡竞之没用过的一床被子给他。
另外带弟干脆就没有被褥,还是和王妈合用的呢,也给了她一床,结果她和胡竞之就只剩一床被子用了,想着现在也没什么事忙,干脆就做几床好了。
王妈眼见的太太来了才一个礼拜,这家里边却已经变了大样儿,屋里添了家具,摆放得井井有条,红木的窗棂上换了轻薄的白纱布,窗台边摆着几盆鲜艳的盆栽,在阳光下开得正盛,透过那白纱布望出去,院里的大槐树下架了一座秋千,正随着微风惬意的摇摆,几株鲜花点缀在不起眼的角落,鲜活却不夺目,让这座小院立马变得温馨起来。
虽着败家了些,倒真是个极会收拾摆弄的!
家里有个老人,又有个北京活地图,干起事来就是方便许多。
冬秀本想直接去买被子的,王妈实在忍不住了,这日子哪能这样过啊:“太太,不瞒您说,这被子我就会做啊,我们胡同里但凡有姑娘出嫁,那都要请我去做喜被的,您要买被子,一来价钱贵,二来那料子也不知被夹杂了什么腌臜东西,用着也不安心呢,哪有咱们自己做的好哇!”
冬秀想着反正家里也不急等着被褥用,干脆就叫王妈带着带弟做好了,免得她俩闲得没事,老在她面前转悠。
崔有粮是个闲不住的人,何况雇主给了那么丰厚的报酬,更要好好干活报答人家,一大早送完先生,回来顺道就把早点和一天的菜给买了,接着就扫地、擦窗、担水、劈柴火……
王妈和带弟可算是解放了,一天天的就是做两顿饭,再洗个衣裳,真是要闲出病来了。
自从王妈接了做被褥的任务,便好像找到了奋斗的目标一般,亲自带着带弟去找进城的农民收棉花,又找最好的弹花人去弹棉花,回来了就窝在房里缝被子。
冬秀看着她们搬回来的大包裹,里面是云朵一般宣软雪白的棉花,看着就叫人欢喜,王妈告诉她这是做被子剩下的,冬秀便干脆叫她们拿这些做几个抱枕和靠垫。
正岁月静好间,崔有粮拿了一封信进来,冬秀一看便知道是哥哥江耕围寄来的,也不知道是什么事,她上个礼拜就写了报平安的信回去,也不知道他们收到了没有,按这时候的交通状态来推算,多半是没收到的。
撕开信封,里面却又是未开封的一封信和一张字条,冬秀看过才知道,原来她前脚刚走,江耕围就收到了沪市唐先生的来信,恐怕有什么要紧事,便直接给她邮过来了,而唐先生则在信里催她赶紧续写《上错花轿嫁对郎》,不要沉迷于家庭享乐,要努力码字答谢读者云云。
其实冬秀也一直记挂着这事呢,她在乡下胡家做媳妇那半年,每日不过陪婆婆冯氏学一下拼音、读一下小说,其余时间基本自主,她早便开始了《上错花轿嫁对郎》的续写,只是不便再往外邮寄信件,因此便与沪市断了联系。
她打开自己存放书稿的箱子,取出写好的章节放在包里,便叫崔有粮送她到邮局去寄信。
填写寄信人姓名时她还有些犹豫,以前都是假借哥哥的名义与人通信往来,在这个对女性很不友好的时代,身上多层马甲,总是能省去很多麻烦、带来安全感的,现在再无马甲可用,便不得不亲身上阵了,只希望那位唐才常先生不要大惊小怪,是个胸怀宽广的进步人士,不会因为她是女子便轻视她。
冬秀寄完信件,又一气买了许多信封和邮票,还定了好几份报纸。
她一直以为这时候的报纸要到报社或报摊、报童的手上去买呢,原来邮局就有各类报纸杂志的售卖订购服务,本地报纸每日有投递员送上门,外地报纸在本地有分社的最多间隔三天也能送到家里去,实在是方便得很。
※※※※※※※※※※※※※※※※※※※※
啊周一,又见周一,木有心情啊!码字也没动力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