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和筠怀疑人生了。
今日打马游街后,众进士齐聚状元楼吃席,意在交好今科同门并答谢恩师。
作为状元郎,他被灌了不少酒,喝得头昏脑沉的。
这时他浑身上下忽然涌起一股强烈的感觉,气血翻涌,似是有什么要自体内冲出来,以为是醉酒引起的不适,他想找个清静之处歇息一会儿,谁知刚进了一个包房,眼前天旋地转,再睁眼时视野已是不同。
陆和筠对着镜中的那只猫足足看了一刻钟。
饶是沉稳镇定如他,遇上如此骇人听闻的事也是惊呆了。
他慌乱地跑出门,到了大厅宴席处,见到进士们谈笑风生言笑晏晏,这些人先前争相上来巴结他此刻却没有一个人识得他,有喝醉了的同门甚至差点一脚踩在他身上,随手泼过来一杯酒:
“哪里来的野猫,快滚出去!”
富贵窝里长大的陆和筠何曾受过此种侮辱!
陆和筠狼狈极了,不信邪地跑到自家小厮面前,却仍旧被无视。
他失落地出了酒楼,站在人来人往的街边,心想:这是在做梦吗?人变成猫这种事,旷世奇闻也不足以形容吧。
然而,出神的他很快便被踩了一脚,毛都被硬生生扯下来一撮,皮肉之痛也终于提醒他这不是梦。
前路迷茫,陆和筠只好先回府,他心中还存着一丝念想,也许回家睡一觉后,一切都会恢复正常。
可状元楼离安国公府的距离说远不算远,说近不算近,等他走到国公府大门前时,身上已经被踩、被踢了不知多少次。
然而更惨的是他归心似箭一时忘了自己的形态,似往常一般欲大步走进家门,结果可想而知,看门的仆从尽职尽责地赶走了这只‘野猫’。
陆和筠深感无力又疲惫,他耷拉着脑袋沮丧地沿着自家围墙走啊走,来到了后门,没想到这里竟然大敞门开,此时不进何时进?他用尽全身的力气向前一跃,不料眼前一黑,有人挡住了去路。
此时他已筋疲力尽,先前醉酒后的头脑昏沉感似乎变了身后依然存在,他恍惚间看到一根棍子挥了下来,他无力地闭上眼,心想:若这是一场梦,那就此终结吧。
可他等啊等,棍子竟未落到身上,他缓缓睁开眼,猝不及防见到眼前靠近的人影,不由自主地退后几步。
这是一个女人,先前守门婆子唤她什么来着?哦表姑娘,府里的表姑娘,他有点印象,但不多,只记得有次他急着出门,她却很没眼色地拦住他,扭扭捏捏不知想作何事,他面容一肃,不悦地说了句‘莫挡道’之类的话便拂袖而去。
这下虎落平阳,她莫不是想报复?哦又忘了,她怎会知晓眼前的野猫便是几个时辰前还风光无限的状元郎?
正想着,却见她起身欲扑过来,她想干什么?可恨他如今似砧板上的鱼肉,只能任人宰割,他心中涌起一股无力、悲伤、愤怒、不平,这些情绪夹杂在一处令他想不顾一切地宣泄出来,他忍不住低吼、咆哮,可……他听见自己喉间发出的竟是一声细细弱弱的,‘喵~’?
陆和筠:……他岂止怀疑人生,简直是失去人生了。
谁知这一走神,眨眼间他便被一双手抱到了怀里。
这个怀抱温暖、馨香,那双温热的手轻柔地为他梳着毛,软绵绵轻飘飘的,舒服得令他想眯起眼睛,他忍不住放松了变身以来一直绷紧的身子,只想沉溺在舒适的此刻。
等等,他身上这么脏,自己都嫌弃不已,这女人竟然毫不在意地抱着他?
“呀,原来不是天生的毛色,而是粘上去的脏污啊?”
宋佳音撸着怀里的猫咪,这才发现小花猫其实脏兮兮的,但瞧着它那沮丧的小眼神,莫名有种萌感是怎么回事。
反正衣服、手都脏了,索性便这样吧,宋佳音抱着猫儿示意春喜带路,继续往前走。
春喜道:“小姐,婢子来抱吧?”
猫儿仿佛有灵性一般往她怀里躲,宋佳音笑着摇摇头:“还是我来吧,索性衣物已然脏了。”
主仆二人经了这一插曲后仍旧前往目的地,不多时,便到了。
此时凉亭中已有一人,这是一名少年郎,长衫玉立,负手望月,背影萧索,想来这位便是段公子了。
宋佳音止步于凉亭外,一时间有些紧张。
此刻她突然后悔自己这般冲动,大晚上的出门见人,万一这人是个登徒子可如何是好?宋佳音立时在心中想起了脱身方式:她和春喜二人联手不知可否制服这男子?若是打不过,那定然要跑,往哪边跑呢?当然是往人多的地方跑,还要边跑边喊救命,让附近的人帮忙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