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灿灿的银杏叶子悄悄挂满枝丫,在清风高阳中随风飘扬,叶与叶撞在一处,好似金叶子摩挲而起的动听声响。
风略略一卷,掉落的金叶子们就飞到了庄苑各处,连同那日在书房中胡闹之事也?落入众人的琐屑闲谈之中。
对于见惯了前老庄主那些感情纠葛、浪漫故事的山庄仆从来说,少庄主不过是与女宠恩爱了些,压根算不得?什么大事,还比不上药草地的植株出苗更令他们兴奋。
而仆从们在慕容雪的带领下,种草是种得?热火朝天,大伙拧成一股绳,各司其职,这日子还真?像书房前的金叶子那般灿烂耀眼,越过越有意思了。
至于那对表面主仆实在深处热恋中的两人,却是闲来得空,日子过得?愈发荒唐。
后山的温泉池,无人居住的破败院子……就连夜深人静的柴房都有两人造访的踪迹。
有那夜里身体虚泛而起夜的仆人,路过后院、花园中,免不得?听见一些奇怪的对话和动静。
仆人伸了伸佝偻的脊背,揉揉腰,只道一句“年轻真?好”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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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日,秋高又气爽,久居深山幽林里的樵姐周牧芸打了柴,往山下走。
满满的一捆干柴压在她宽阔厚重的脊背上,却不显笨重劳累,脚步沉稳有力搭配轻松惬意的宽眉大眼,更显那掩不住的悦色。
她要趁天黑前将柴禾送到山下的烈云山庄去,好得早些回家。
说起来,周牧芸算得?上这片山林中的老住客了,在那气派的烈云山庄未建成?之前,她与年迈的爷爷便由于饥荒逃难躲到了这深山里。
她总记得?那时修建庄园的阵势极大,那会儿的小牧芸久未见得?除爷爷之外的人,见此情景起了好奇心,迈着小腿自个就到了宽阔的大山脚下。
她啃着脏脏的手指头,呆头傻脑的,不说话,也?不管身上被树枝勾破的衣衫裤子。
往几块胡乱堆叠的废弃木板上一坐,一双小手撑起小脑袋,就开始目不转睛盯着做工的仆人们看:看他们修房子。
一坐就是两个时辰,那周家爷爷捡了山蘑菇回到茅屋,没见着孙女,慌了神漫山遍野地找。
等找到周牧芸时,老爷子又急又怒,随便捡起地上的碎木条就往她擦破了皮的腿肚子上抽。
孩子虽憨傻稚气,可被打得?疼了,还是憋着红脸蛋哭喊了两声。
这动静终于引起了忙得?脚不沾地的穆管事的注意,赶上前来,一番了解后得知了周家老小的遭遇,看他们着实可怜,便将供应柴禾的活计给了他们。
一晃已是二十三个年头过去,周牧芸长成了人高马大的健壮女人,傻气早随年岁淡去,多了几分质朴与老实。
老爷子病故前曾说,让她去山外长长见识,可周牧芸似乎对什么都没兴趣,她觉得?砍柴就很好。
真?将简朴知足无欲无求过到了极致,若是尼姑子见了都得道一声:“姑娘,你与佛有缘。”
这句话还是前些日子周牧芸去镇上添置物件时,怕家中那人烦闷无聊特意带回的话本子里写的。
她瞅得?两眼,便记住了书里的这句话,尤为在意那个“缘”字。
她想,救下那人,便是缘罢。
一想起那人,她立即多了些世俗的欲望和生活的向往,与佛的缘分不得?不淡了两分。
碧蓝天空高远辽阔,她抬头望了一眼,揩去额头的汗水,脚步增快了些。
今个儿天气爽朗,早些回去,将茅草屋修葺一番,过一个暖冬,再卖了这两捆柴,给那人买一身御寒冬衣。
可想着这处,她脚步又慢下来,垂下头,盯着自个这身褐灰粗布的麻衣,下意识用大掌摸起衣裳的料子来。
她竟是从未觉得?这衣裳布料如?此磨手过,这会儿越摸越皱眉。这样的衣裳断不能穿在那人身上,手腕脖颈处都扎人得?很,太不舒服了。
不由得想象出那人穿这种粗衣的模样,一截白净的脖颈就莫名闪现而出。
周牧芸登时觉得?那画面不妥,忙晃了晃脑袋。
这一晃那人抬眸微怒中自带两分骄纵的模样又横在脑中,瞬间令她柔悦起来。
那神色分明不含笑意,周牧芸却觉得?自己好似喝了寒夜归家时的第一口热汤,又像燥热夏夜中吹拂的缕缕清风,说不上来的舒坦。
越想越沉浸其中,被那含怒带娇的眼尾一扫,霎时脚下一软,偏巧硌了一块石子儿,人一歪,就连人带柴跌倒了路旁的草丛里。
霎时清明了精神,那人从她脑中暂且退去,总算让周牧芸可以好好看路了。
路在身侧不远处,她只需爬起来走回去就是,可腿上却似乎坠了块铁石头,拉扯得她口眼鼻都显出不同往常的表情。
不仅如?此,耳朵也好似立了起来,随着前方怪异的声音和被动窥见的画面,哑然地张起嘴巴,圆瞪了眼睛,显得更呆了。
周围尽是拢高而立的芒草,而十几米开外的地方却倒了一片,隐约可见一片白净而有劲的女人脊背,似乎趴伏于什么之上。
还不及去猜想这个动作的意味,一阵悠然然的清风刮来,前方簇拥围观的芒草随风荡漾几下,两条比女子肤色还要白皙柔润的玉臂跟着露了出来。
草木好似柔夷,而那玉般的手臂亦是柔得?如?水,彷若无骨一般软绵绵地勾住了女人的脖颈。
风,时而悠然,时而骤乱……压过了浅浅的呼吸……
他们竟是在……行那种事!
周牧芸这个榆木脑袋看了半天,总算是明转过来。
而方才的呆愣迷茫顷刻间已被涨红窘迫取代,脸颊红得似要滴血,这看的人竟是比当事人还要难堪,过了会儿,她额角青筋鼓动,脸上青红交错,似乎下一秒就要晕厥过去。
终是受不住,她大吸一口燥乱的空气,竟是连地上的柴禾也?顾不得?,连滚带爬跑走了去。
而那芒草深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