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姐”
“阿姐”
“阿姐,你说啊!那个臭小子是谁!我这就去找他!我要扒了他的皮!”
少年按着她的肩膀,道:“说啊!阿姐,你肚子的孩子究竟是谁的!你说,我让他八抬大轿的来娶你,他若是不肯,我就替阿姐扒了他的皮,断了他的腿。”
少年咬牙道:“谁也不能欺负我邓家的人!不能欺负阿姐!”
而她始终没有回答。
“阿姐!”
……
“阿姐!”
邓节猛地睁开了眼睛,是营帐的帐顶,漆黑的夜像是有千金般重,压得她胸口生生的疼。
邓节瑟缩着坐起来,她的发是散着的,垂在背后,她的身上只穿了一件白色的里裳,在这样慢慢的长夜里她感到有些寒冷。
她环抱住自己的双膝,将脸埋在怀里。
“阿姐!”
她始终不能入睡,只要她稍稍闭上了眼睛,她便能看见少年英气的脸庞,能听见他叫她,叫她“阿姐”
她滚烫的眼泪淌进了指缝间,又一丝丝变得冰凉。
邓盛他才二十岁,还那么年轻,还怀有满腔的抱负。
邓纪,他才十五岁,再这样群狼环伺的时候,他怎么能担得起江东的重担。
从一开始就是错误的,她本就不该嫁给赵翊,她本就应该留在柴桑。
“阿姐”
她试图堵住耳朵,可是无论她多用力,那声音还是不听的在她耳旁回响。
她堵住了耳朵,眼泪就留了下来,像是断了线的珠子,无论如何也止不住。
似乎有人攥住了她的手腕在拉扯她。
可她却只觉耳旁的声音越来越大。
“阿姐”
“放开我!”邓节忍不住嘶喊,挣扎:“放开我!你放开我!”
“邓节!”
“邓节!”
邓节听清了,好似不是邓盛的声音,她停止了挣扎,一点点睁开了眼睛,对上的是一双熟悉的狭长的眼睛。
夜太黑了,她只能模糊的看见他的脸。
赵翊并没有松开她手腕的意思,道:“你做噩梦了”
邓节一把将手抽了出来,她太用力了,赵翊被她突如其来的反应吓得明显一怔。
邓节挣脱开,便又将脸埋在了双膝上。
赵翊的手掌摸上她的额头,眉头一皱说:“你发烧了。”
邓节却又是向旁边一躲,并不理会他,将他晾晒在了一边。
赵翊这次眼里却有不悦,冷声道:“你使什么性子。”
邓节也似没听见。
赵翊瞥她一眼,起身将油灯点了,皱着眉对门外的士兵道:“将大夫……”
“不必了”邓节开了口,赵翊回头看她,只见她仍将头埋在怀里,缩在床榻的角落里,黑发垂在身侧。
赵翊已是十分不耐。
过了许久,邓节说:“太尉大人杀了我吧。”
赵翊一怔,皱眉道:“你说什么胡话。”
邓节抬头凝视他,慢慢地说:“太尉大人若是不杀我,就请放我回江东去。”
她的眼睛实在是浑浊,没有一丝光亮。
赵翊走到她身侧,蓦地,将被褥给她裹上,淡淡地问道:“为何要回江东去,可是我待你不好?”
邓节没有回答,赵翊的指腹轻轻摸过她的脸颊,拭去了一滴泪水,道:“还是夫人想家了,若是夫人想家了,可以请来几个江东的伶人……”
“太尉大人不觉得累吗?”邓节忽然打断了他,她将他的手推开,一字一句地道:“太尉大人您不觉得累吗,我都已经累了。”
她说:“太尉大人您其实心里不是很高兴的吗?”
赵翊终于不再装了,换了脸,冷冷地道:“是,我是高兴,高兴邓盛死的恰是时候,我甚至在想,这是上天助我。”他略做停顿,而后冷笑道:“但是你也别忘了,是你们先动的手,是你的弟弟言而无信,暗中与刘昭结盟,他若是不用兵北上,不狩猎柴桑,他会被人暗杀吗?”
赵翊冷笑,道:“你便是恨我,可与我又有何干系?你弟弟不是我动手杀的,况且你弟弟的命是命,我前方几万将士的命难道就不是命?我兖州数十万百姓的命就不是命吗?”
他伸手按住她的脸颊,迫使她抬头,望着她的眼睛,道:“别以为我真不敢杀你。”他的眼睛阴沉而又冷酷。
“大人当然敢”她回击道:“大人想杀我又不是一次两次了。”
赵翊皱了皱眉头,道:“你和天子到底是什么关系,为何他不要命也要逃出马车去救你?”他终于还是问了出来,她白日见他的样子,还以为他根本没当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