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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9、第029章:(1 / 2)


对于神仙不好好说话这种?事,李妙真已经领教?很多次了。

她看着?信,哼了哼,心道你让我拆,我就拆?她随即走到了斋堂里,将信丢进炉灶的火里面点着了。

都说罗仙师神机妙算,不知道他能不能算出自己烧了信?她略有些得意地想。

对于未知的事物,李妙真并不是很怕。神仙通过推演得知未来,而她通过高考了解过去。

烧了信,她继续去暖融融的春光里收拾东西。有个公主的封号对她来说并不是坏事,做很多事情也会方便很多。

她挽起袖子在水井旁洗手,一头乌黑亮丽的长发披在肩后,斜斜落了下来。忽听素空叫她,李妙真回?眸一瞥,眸光温柔如水,秀靥若霞,她的一颦一笑里,是说不出的娇俏灵动。

霞光落满她的白衣,晕染成仙衣,衬得无限美貌。素空见惯了公主的容颜,也呆了下。她还记得自己为何事而来,赶紧道:“公主,宝章县主又哭哭啼啼来找您了!”

“宝章?”

那年她为了救苏发,曾闯入东宫见宝章。后来宝章陆陆续续来过几次归真观,认出了她,亲切喊她小姑姑。只不过,宝章身为闺中女儿,没法整日乱跑,因此她们已经有些时日未见了。

宝章喜欢研究护肤美容的东西,曾经送过李妙真一件在当世罕有,在后世很寻常的东西:洗脸用的澡豆,俗称洗面奶。

“她怎么了?谁还能给她气受呢?”李妙真擦过手后,匆匆往外走。在三清殿前,宝章正小声地啜泣,见她来了,变成嚎啕大哭。

“姑姑姑!”她抱住李妙真,因李妙真略高一些,宝章将头埋在她的怀里:“呜呜呜,姑姑姑救我……”

李妙真只好拍着?大侄女的后背,轻声哄她:“怎么啦?”

宝章看周围人多,还有跟着?的侍女,红着眼睛不肯说。李妙真便将她带到寝殿,宝章方才急不可耐的诉苦:“小姑姑,不好了,我阿耶要让我嫁人了!”

“嫁给谁啊?”李妙真问。宝章也快及笄了,在唐代,这个年龄嫁人很正常。

“嫁给虢国夫人的小儿子!”她忍不住大哭:“我阿耶就是胆小,他为了保住太子之位,跟我阿娘和离,现在还要让我嫁给虢国夫人的儿子,我恨他!呜……”

李妙真看她哭得伤心,忍不住将她揽入怀中,听着宝章一边大哭一边断断续续讲着?对杨家的不满,以及太子李亨对她的责备。其实,自从太真娘子受封为贵妃后,已经有多位公主、宗室女嫁入杨家了。

贵妃出自弘农杨氏河中房,原本是个并不显赫的家族。但是现在,他们的血脉和李唐皇室牢牢地拴在一起,这一招,他们还是跟则天皇帝学的。

不过李妙真觉得,拴在一起也没用,李唐皇室里,亲人即仇人。比如说太平公主是李隆基的亲姑姑,但是她又是李隆基杀母仇人的女儿,最后他还杀了她。

“我的姐姐嫁的人,也跟他们有关系。”宝章哭着道。她姐姐是和政县主,嫁的人是秦国夫人的小叔子。

李妙真无语地叹了口气,道:“宝章,你先等?等?,我最近有件要事要办,若这事儿能成,也许,是一个转机。”

宝章泪眼汪汪道:“好。不过姑姑,如果阿耶真的执意让我嫁人,我就陪姑姑出家当道士!”

……

翌日,东宫那边派了人来,是太子宠妾张良娣。

自从太子和韦妃和离,东宫的琐事,多是张良娣在操持。她是李隆基的表外甥女,年轻貌美,最得太子的宠爱。

宝章昨晚一夜未归,见了她也很害怕,垂手站着?不说话。李妙真跟她同辈,且她又是太子的妾室,并没有行礼。

“张良娣请喝茶。”她客气?道。

“茶不用喝了,我是来带人走的。”张良娣冷笑道:“小师娘,不要到处干涉红尘事,莫不是动了俗念?”

她张口就喷,李妙真微微蹙眉,不冷不淡道:“良娣中邪了么?倒有些像当年薛才?人的样子,有病要治啊。”

张良娣好像真的有点上火了,她脸色一变,将宫人端来的茶盏拍到地上,顿时水溅了一地,瓷杯也碎了。气?氛一下子紧张了起来,李妙真抬眼淡淡一瞧,笑了笑。

她什么也不说,什么都不做,当张良娣自以为她被自己吓着?了,正得意的时候,忽然发现茶盏还安安稳稳地摆在小几上。

她愣了愣,有些迷惑,又听到了周围人的笑声,脸上挂不住了。她再次拍飞茶盏,这次用的力气?更大,心里也爽快极了!

李妙真仍是似笑非笑地望着?她,抿着唇不说话。张良娣急忙扭头一看,差点晕了过去:真是邪门啊,那个茶盏,可不好端端的摆着?么!再看地板上,哪有水渍,哪有碎片?

张良娣再拍。

茶盏依旧。

如是重复了数次,一个暴怒的张良娣,被李妙真弄得一点脾气都没了。她甚至不敢碰那个茶盏,偏着身子离得远远的。

“可以好好说话了么?”李妙真淡淡笑道。

张良娣紧张地点头,她放下高傲,小心翼翼道:“师娘,太子殿下也不容易,您,就别为难您的三哥了……”她终于能温声细语的说话,扭曲的面容也漂亮了几分,难怪太子喜欢她。

“宝章是三哥的女儿,作为姑姑,我不会掺和她的婚事。”李妙真道,但话锋一转,又道:“不过,请三哥在考虑宝章意愿的同时,最好问问阿耶的意见。”

自李隆基下口谕要册封她为公主后,李妙真敏锐地觉察到一丝异常。女鬼事件后,有些事情可能在不知不觉中,慢慢改变了。

“陛下怎么会有意见呢?”张良娣不懂。

“我随口一说,良娣随意。”

她起身叮嘱了宝章几句,让她留在道观不切实际,不如先回?东宫。宝章自昨夜宣泄后,现在情绪已经好了很多,便点头应允了。

张良娣伸手去牵宝章的手,袖子滑下,露出皓白的手腕。她戴着一个糯种?飘绿的镯子,跟宝章拉拉扯扯的时候,随着手腕的转动,李妙真看清了镯子的全貌。

这是雕花玉镯,上面雕着?一圈花纹,李妙真越看越眼熟。她忍不住道:“七曜?”

张良娣一慌,赶紧放下袖子,想了想,回?眸笑道:“是啊。听说师娘的生母是栗特人,难怪师娘认得七曜。”

李妙真顺势道:“是啊。”

她虽是这么说,却密切留意着张良娣神色的变化。她说完这句话,张良娣好像松了一口气,抿唇笑道:“那,我就先告辞了。”

.

胡商大多住在长安城的西市,他们中间,最多的就是栗特人。

李妙真带着阿皎出宫,到了西市仿佛有一种?到了国外的错觉。这里不乏高鼻深目的老外,金发、红发比比皆是。

西市极其繁华,甚至还有人当街跳起了节奏欢快的胡旋舞。李妙真看着?一家酒肆的装修,自言自语道:“原来如此。”

难怪王如意能够一眼看破琉璃小瓶子的来历,原来,瓶身这种?凹凸的圆点是波斯流行的画法。这里处处充满了异域的氛围,就连阿皎也情不自禁道:“公主,在这里咱都不像异类了。”

李妙真:“……”

她在酒肆里找了位置坐下,听着酒肆里的少年拍着?鼓唱歌,另有胡姬伴舞。随后她又发现了一件事,好多人的随身物件装饰上,都带有七曜的标志。

李妙真原本以为七曜有特殊的意义,这下,她懵了。她忍不住给金发碧眼的小二多打赏了一点钱,问他:“为何这么多人的折扇上,都有‘七曜’的标志?”

小二看她的一双蓝眸,万分不解:“哟,公子,您怎么会不知道呢?这是栗特人的历法?,我看您长得也挺像呀?”

周围欢快的鼓声一直打扰她的思绪,李妙真觉得这事儿不对,但具体又说不上来。小二看她不说话,摊手道:“公子啊,您去红祠那边瞧瞧,这样的标志更多呢。”

既然他这样说,李妙真便打听了红祠的位置,也在这西市里。据酒肆小二说,红祠嘛,就是拜火教的圣地,很多栗特人都信仰拜火教。

今日正逢集市,红祠附近的人很多,来来往往的大部分都是胡人。李妙真拉着?阿皎的手,直接跳上了红祠附近屋舍的屋顶,从高处眺望。

湛蓝的天空下,土黄色的砖石砌成的红祠拱门圆顶,是标准的波斯风格。正门之上,雕刻着一只庞大的人面鹰身像,他的两翅长长地展开,显示出蓬勃的气?象。

附近的土墙上,果然装饰着很多七曜,就像圣诞节跟袜子绑在了一起那么常见。

在唐代,拜火教是正经的宗教?,虽然小众,也是得到朝廷的认可的。她有些无语的跃下屋顶,正想着去找值日功曹问个清楚,脚下就蹦出了一句骂声。

那人是用外语骂的,李妙真听不懂,但从语气?可以判断不是什么好话。

她低头一瞧,原来这墙根下蹲着一个外国老婆子,在跟一个栗特小伙说话。看到她的脸,老婆子语气平缓了一些,又噼里啪啦说了好多话。

问题是,她一个字也听不懂啊。

栗特小伙看她不懂,于是热情地用汉话翻译了一下。他道:“婆婆跟你说,天神已经饶恕你刚刚的罪过了,如果你要加入,就能成为天神的子民。”

李妙真道:“加入什么?”

“加入我们啊!”小伙子伸出手腕,上面系着?一道彩带,上面画着七曜:“我刚刚加入!”他一脸骄傲:“婆婆就是我的引路人!”

再走不远就是正经的红祠,但在这小巷子里还有传教?的,李妙真顿时警惕起来。她表现出很感兴趣的样子,问:“能再跟我讲讲吗?”

……

傍晚时分,李妙真从西市的一间低矮民房里走了出来。

在热情的栗特小伙子的翻译下,她终于听懂了这是怎么一回?事。拜火教是大唐的正经宗教?,但是这个分支不是。

拜火教以天神为最高神灵,这位老婆婆所?在的分支称,天神已经降世。这种?话,她听了第一句就知道接下来会说什么了。

毕竟她所在的时代骗子真是太多了……

七曜就是这个分支的标志,因为标志太过于常见,所?以一般只有手腕上系着才?是教徒。搞清楚这一点,李妙真舒服了不少。

她对阿皎道:“走,找王如意喝——”

‘酒’字没有说出来,就被她咽回去了。前面不远处,苏发从一家衣肆里走了出来,手中还捧着一个盒子。

.

苏发瞧见她时,心脏‘噗通’跳了好几下。

他非常忐忑,也很不安,虽然怀中的礼物是为她精心购买的,此刻却抱着不敢送出去,生怕惹恼了她。

正心慌意乱,李妙真已经走了过来:“苏发?”

“公主。”他小声道。

“那日的事情,没跟你说清楚。”李妙真莞尔一笑,道:“我是个跟你不一样的人,喜欢出宫,喜欢闲逛,也喜欢和朋友喝酒。我知道你关心我,谢谢了,大外甥,但是姨母我比你想象中的要强很多。”

她面红心不跳的自称姨母,把两个人的关系又扯到亲戚和辈分上去了。然而这是大唐,是一个表舅都能娶外甥女的时代,这番话对苏发并没有什么震慑力,有的只是满满不解。

“公主,”他想笑,却笑得像哭一样:“王如意是个商人,苏发还不如他吗?”

“你扯哪里去了?”李妙真觉得他在偷换概念,诧异道:“他是朋友,你是外甥,不一样。老实说,我没有看不起商人,我觉得他是个挺好的朋友。”

苏发丧气道:“既然公主觉得商人好,那苏发也愿意接受。”

李妙真也知道跟他说不通,门阀世家看不起富商,是这个时代的固有思想。她还有一件要紧的事情要问,便低声道:“苏发,你老实跟我说,你认不认识罗公远?”

“听说过,”苏发摇头:“但没有见过。他不是已经死了吗?”

他会死?李妙真冷笑,这人不仅死不了,还能没事留个定时书信戏弄她。她冷笑道:“那你每次是怎样从真阳姐姐那里,嗖的一下,就飞来归真观的门口了?你会道术?”

“没有……”苏发弱弱摇头。

“别装了,你一点不会撒谎。”李妙真瞧他的眼珠子一个劲往右看,很明显的撒谎微表情。

“公主,苏发什么都可以告诉你,但是这件事不能说。”李妙真离他越近,他的心越慌,眼珠子又往左边的道路上看,趁着?附近没人,将礼物盒子往她的怀里一扔,撒腿就跑了。

“喂!”李妙真喊了声,苏发并不回?头。

他一口气跑出了西市,才?靠在墙上缓了口气,苏发抚着?自己的胸口,回?想起一个梦境。

那还是两年前的一个冬天,他在半睡半醒的时候,梦到了一位仙人。

仙人踏云雾而来,面容很年轻,也就是个尚未弱冠的少年。他从袖中取出一物,笑问自己,是否爱慕那宫中的二十九公主?

苏发害羞的点头,仙人便将一个玉扳指赠给了自己。他说,只要戴上扳指默念公主三声,就能瞬移到归真观的山门前。

仙人说他和公主这一世有缘,苏发欣喜若狂,猛然睁开眼却发现这是梦。然而玉扳指却奇迹的留在了自己的手上,又过了些时日,听说皇帝将二十九公主贬入归真观,赐她羽衣,让她修道。

他担心公主,在一个深夜试了下扳指。果然,下一瞬,他只身站在归真观的山门前,一尺高的大雪,被他踩出了两个小窟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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