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钰这人做事奇怪，说话更奇怪。
宋清明简单收拾一番，在只是一块木板的床榻上躺下后，见谢钰还站在门口，说道：“早点去歇息，这里不是我要找的无常鬼，明日我们便离开吧。”
说完，他合上眼，等了半晌也没听见响动，再睁开眼，发现那家伙竟还站在门口。
他皱眉坐起身：“你怎么还不去睡。”
谢钰：“我守着你。”
宋清明微怔：“守着我做什么？还怕我跑了不成？我这体格，就算真跑了，只怕你两步就追上了。”
谢钰被他逗笑：“是啊，你跑不出我的手掌心。”
宋清明：“那还不去睡。”
谢钰敛了笑意，认真地看着他。
“这里不安全，我不放心你。”
宋清明更加怔愣了。
只因为担心他的安危，这人便要在门口守一整夜吗？
宋清明的眉心紧皱起来。
接下来的路还不知道要走多远，有些话必须要和谢钰说清楚。
“谢钰，你......不要将心思全扑在我身上。”
谢钰靠在门边，轻声说道：“你怕还不起？没关系，我不用你还。”
“不是还不起。”宋清明的脸色沉下去：“你对我好，只会让我有负担。”
他的声音落下，谢钰的脸色倏然僵住。
只是实话实说，可谢钰那个表情，就好像他说了十分伤人的话。
宋清明垂下视线。
他还是不习惯看别人受伤的表情。
等他再抬起眼时，门口已不见谢钰的身影。
大概是真的被他伤到，气走了吧。
宋清明叹气。
虽然谢钰是个断袖，人又古怪，只是让他不舒服，却说不上讨厌，只是......
替谢钰不值。
若谢钰是个浪荡的花花公子还好说，若是真心实意的守在他身旁，那定然要早早断了谢钰的念想。
他是个脾气又臭又硬的穷小子，还是个短命的病秧子，便真是断袖，和谢钰这种好皮囊的富贵子弟也不般配。
“好，宋清明，你真棒！早点断了他的念想，往后这路走的才能顺当。”
鼓励自己一番后，他翻身躺下。
今夜，宋清明很容易便入了梦。
屋内的人呼吸逐渐沉稳。
谢钰走进屋内，脚下没有半点声音，走到床榻边，撩起衣摆坐下。
宋清明合着双眼，睫毛不时的轻颤一下，沉在梦境中，全然不知谢钰的出现。
谢钰俯身靠近，最后在宋清明脸旁不到一个指尖的距离停下，眸色冰冷地看着他的睡颜。
“没关系，就算回忆消失，但本能一定不会忘记......”
*
“小杂种，衣服都能洗丢！看我不打死你！！”
小宋清明咬着下唇，站在角落里忍着眼泪，告诉自己不能哭。
他知道这是梦，是过去的事情，他早已离开了村子，是自己一个人了。
小宋清明抬起肉嘟嘟的小手，在自己软乎乎的小脸上抹了一把，想擦掉不小心掉下来的眼泪。
这应该是六岁时的事情吧？他记不清了，偶尔梦回，等醒来后他也会强迫自己再次忘记。
没什么大不了的。
面前拿着荆条的女人，不时会在他胸口用力戳一下。
不过梦境里是感觉不到痛的，所以他从不反抗，不言不语地站着。
“说话啊！你怎么不说话！！你这个白眼狼，我当初就应该掐死你！”
女人絮絮的骂着，宋清明闭着眼睛承受，不时抽噎一下。
等梦醒来，他又是那个就算什么都没有，也能豪横的宋清明了。
“清明。”
另一个声音混入女人的骂声中。
宋清明震惊的睁开眼睛。
声音再次响起。
“清明，再靠近我一些......”
这声音是谢钰？！
宋清明有些乍舌，他没想到自己的噩梦里，还会有谢钰的出场。
谢钰的声音就在屋外。
宋清明也不管面前的女人了，抬脚跑出去，想要看看自己的梦中怎么会有谢钰这个人。
见他跑走，女人生气的追上来，可在宋清明跑出房子的那一刻，女人的声音蓦地消失。
他转身看去，身后的房子也消失不见，只剩下一大片郁郁葱葱的树林，而他也不再是六岁孩童的模样，身体已经恢复了成年的样子。
“清明......”
谢钰的声音还在唤他。
宋清明撸了撸衣袖，哼了一声。
他倒要去看看，他的梦里，谢钰能翻出什么花样！
追着声音，他在树林里跑着，月光穿过树叶，在地上落下斑驳的月影，似是他不小心踩碎了月光，留下一地璀璨的碎片。
半晌，他终于跑出那片树林，看见一条清澈的河。
河水波光粼粼，宛若天上银河。
而谢钰置身于河水中，白色的里衣半脱，原本束起的黑发此刻全部散落开，被他白皙的肌肤衬的越发如墨；那张脸半垂着眼眸，就像不沾染世俗凡尘的仙人。
可谢钰的怀中，还抱着另外一个衣衫不整的男人。
那男人背对着宋清明，看不清全貌。
谢钰埋头在男人颈间，细碎的吻着。
怀中的人亦抱紧谢钰的腰，享受着二人之间的亲.昵。
宋清明站在岸上僵住。
这，这是他能不花银子看的？！
半晌他才从慌乱中回过神，正要转身逃跑，就见谢钰缓缓抬起眼帘，视线看向他。
谢钰眸底含着笑，但不再是往日里的温柔。
那是一种诡魅的，非善的，带着诱引的笑意。
宋清明踉跄的向后退了一步。
这......真的是梦吗？为何如此真实？
正迷惑着，谢钰怀中的男人也慢慢转过头看向他。
那张脸他熟悉到不能再熟悉。
正是宋清明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