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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黑衣塘骑(1 / 2)


那人背光而立,顾铎看不清他的脸,只能看到他打了个手势,便追了上去。

——飞石打的不是要害,其中灌注的内力也不足,对方更直接暴露出行踪,估计也不是什么你死我活的事。

即便万一是,顾铎也技高人胆大,手里有兵刃,他就什么也不怕。

那人对周遭地形很熟悉,穿林过溪,踏水而行,绕着弯兜圈。顾铎的轻功好,一路上不仅没跟丢,还拉近了距离,看到对方身上穿的是塘报骑兵探路穿的黑衣。

这黑衣塘骑绕了林子一圈,最后停在一处杂草丛生的隐秘地方,声音沙哑地说:“陆小将军,您还记着自己是从哪来的么?”

顾铎:“记得,京城嘛。”

塘骑:“……?”

顾铎像是没什么耐心,问:“你到底是谁啊?”

塘骑蒙着脸,裹在袍子里的身形也难以辨认,若非特别熟悉的人,定然无法看出身份。他不摘下这些掩饰,不直接回答这问题,而是从腰间解下一枚玉,亮给顾铎看:“见物如见人,你师父的护身符,这总认识吧?”

——合着是瑞王派来的。

顾铎心说瑞王府真是从一而终地不正常,连说话的调子都上行下效,一概不阴不阳,还非爱绕着弯子地浪费时间。

他又问:“你有事么?”

“主子暂时没安排活,就是让我来提点几句。”塘骑淡淡道,“你在这呆久了,可别连自个儿的身份都忘了,也别忘了你师父的事。”

顾铎道:“哦。”

塘骑对这反应显然不满,又语气凉凉地说:“多记着点自己是谁,实在记不住,撒泡尿照照。贤王殿下就真那么光风霁月?他会真心对你?他以前干过什么事,远不是你能想象的。早上那点儿,不过能算个添头。你啊,可别做那被人卖了还为人做嫁衣的蠢事。”

顾铎打着呵欠,打哈哈似的道:“做衣服?你放心,我不会针线活。”

塘骑:“……”

塘骑早知道自己的下线“脑子不灵光”,先前没怎么当一回事,现在领会到,简直一眼都不想多看这不可教的孺子、开不了花的朽木,唯恐自己会就此折寿。

原本准备的几句提点,他也不想说了,拂袖要走:“主子往后如若有什么安排,也像今儿一样,都是我传达。你晚点回去,别叫人发现什么。自个儿编个理由,省得谁问。”

这厮说完,脚一点地,飞掠而去。

顾铎刚刚绕得有点迷路,记住他离开的方向,而后往地上一坐,敛了方才的倦色,面无表情地发呆。

倘若说神经粗如顾铎,也有那么一两件心事,那第一件就是:虞知鸿和瑞王。

不再懵懵懂懂后,他早明白,瑞王送他来此,必有差遣他的这么一天。他虽然没有记忆了,可大致知道,自己从小就跟着师父,师父和瑞王站在一块,他应该听这差遣。

但瑞王和虞知鸿势不两立,虞知鸿不是个坏人,待他也不错,他并不想帮谁对付这个人。

——怎么办呢?

顾铎能对着塘骑装傻,却不能对自己没个交待。他在外边呆了了会,也没想出个什么,缓缓循着路,回到军营。

一进大门,有人打招呼问:

“小将军,又出去玩了?”

“出去了?你去哪了,再出去玩叫我,保管带路不出错!”

“小将军去哪了!这边兔子多,打兔子了么!”

听着大家的问候,不知怎么,顾铎豁然开朗:“管他呢,仗总是要打的,走一步看一步。”

而后,他像什么都没发生似的,嘻嘻哈哈笑道:“是有兔子。”

顾铎不会做饭,唯独烤兔子一绝,之前晚宴亮过一次绝活,不少人都惦记。此时他们齐刷刷看过来,嘴馋俩字都写进眼睛里了。

结果就看他在头顶给自己比划了一双兔子耳朵。

众人齐齐发出嘘声。顾铎也不恼,和大家闹成一团。

行至北越关前,途径的都是一派太平盛世的大齐腹地。头一回出征的将士还怀着征战沙场的凌云壮志,早摸爬滚打身经百战的,则更加珍惜这样的战前闲暇,及时行乐。再加之都混熟了,普通士兵一路上除了行军赶路,就是笑闹和相互打趣,唯有大小将领忙碌些。

军规军纪成型后,虞知鸿又让顾铎看起了沙盘。顾铎的记性好也用功,尤其是对这样具象化的东西,差不多能做到过目不忘,把出关后可能遇见战场地形记得烂熟于心,怎么考他都能对答如流。

可行军作战到底不同于纸上谈兵,深夜梦回时,顾铎依旧觉得心里面不托底,有一回想去和王誉聊聊,才豁然发觉已经挺长时间没见着他和张全了。

越是临近关口,这俩人越是天天跟着虞知鸿,跑前跑后地忙,只有周至善还是那么悠哉悠哉,常常给人讲北境雪原上的传说。

顾铎只好钻去周至善那听故事,然而走到帐子前,便听到里边鼾声如雷,这厮可能睡得比猪还香。

顾铎不好去叫他,又睡不着,干脆把巡夜的小兵赶了回去,自己顶上去。

荒山野岭的夜晚不像京城,除去个别宵禁,京城每晚灯火通明,集市边上的酒楼彻夜喧闹,纸醉金迷,热闹非凡。甚至有人传言,说“京城遍地是黄金,的地上铺的砖里都藏着金子”——假的,且不说没人会闲到把金子藏在地砖里,连皇宫里都不能铺一地的金玉呢,更别提整个京城了。

这谣传最初是来自行脚商人。京城的洒扫严格,早一次晚一次,青石板被擦得油光锃亮,晚上被灯火照出了暖光。商人晚上应酬后,醉眼稀松地出来,连看错带编排,成了他们回乡后吹嘘的统一说辞。

不过从另一角度来讲,这谣传未必没有道理。

夜间照明,要么用油灯,要么是蜡烛。油灯物美价廉,发展至本朝,几乎人人用得起,已经不稀罕了。所以能用得起蜡烛的人家,大多不屑于油灯。

不提下人值夜需要的酬劳——那点花销可能还不如蜡烛贵。最普通的蜡烛,是一文钱三根,没风没雨地自己烧,一根勉强能点半个时辰;从申时日落点到第二日卯时天明,长明的烛台上要换二十次。

可达官贵人各个手眼通天,谁瞧得上“普通”呢?只有充门面的小户人家会买,以及府衙采购时以次充好,可能购入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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