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披头散发像什么样子,把头发扎上。”他说话的声音不大,特意把人拉到身后,没在众目睽睽下训斥是给新人留了足够的面子。
白饺饺忙捂住亚麻色的头发,往后退了几步,飞快地而熟练地绑起头发,“抱歉领导……我下次一定注意。”
“你这发色不太对吧,干公职的不能染发,学校没教过你们?”
“对、对不起领导,我这是天生的,我妈是德国人……”
姜惩“哦”了一声,“你的头发,很好看。”他嘴上夸着人,脸上却是一点笑模样都没有,反而让白饺饺更加不安。
说完便把两人带回了队里,一路上,狄箴都在设法暗示他事情不妙,可姜惩愣是没看出他想表达的意思,对他张牙舞爪的德行还一脸茫然,“挤眉弄眼做什么呢,眼里进沙子了?”
他这个记性能记清一周之前的事已经很不错了,狄箴也不指望他能记住宋玉祗这张脸了,可也不至于连名字都忘了吧?
狄箴悄悄回头,正对上宋玉祗的笑颜,对方悄悄对他做了个噤声的手势,吓出了一身冷汗,不好把话说得太明白,正想着要不要用其他方式提醒姜惩时,就见抱着一打报告的秦数迎面走了过来。
“哟,姜副,带新人啊,我听说你们队里来了两个实……”话还没说完,看见宋玉祗的秦数笑容就僵在了脸上。
“是啊,痕检那边没人吗?要不分你一个。”
“还是……不了吧,我还有事,先走了!”
他像只兔子似的,说完就溜了,姜惩只觉着他是见了队里新来的混血美女不好意思,也没多问,回办公室时千岁才慢悠悠地踩着点进来,见姜惩把白饺饺安排在自己边上的空位,眼神有点尴尬。
……他知道周密是想牵段红线才搞了这么一出,但目的可能过于明显,被姜惩给看破了,所以这家伙正以拆招的手段来反抗呢。
“怎么了厂花,说好一人带一个的,别反悔啊。”姜惩一脸意味深长的笑意。
千岁:“……”
千岁是早些年借调到隔壁长宁市的二级警司,曾立过二等功,在一次事件中被暴起伤人的持枪歹徒打中了腿,虽然骨肉已经恢复,阴天下雨还是隐隐作痛,年纪轻轻就留下了严重的后遗症,因此调回市局的时候他也谢绝了上级的提拔。
平时没外人,队里的人都喜欢叫他一声“厂公”,他自己也很喜欢,总说不是老奸巨猾的魏忠贤,而是武功盖世的雨化田,清心寡欲许多年了,身边也没个伴,总让姜惩觉着他或许是有什么难言之隐。
所以遇到这种事,他也想帮千岁一把,毕竟跟他比起来,年长几岁的“厂花”才更着急解决终生大事,虽然年纪差的是多了点,但没准让他荡漾了春心,从此开了头,也能趁早领证,告别单身了。
“这,不好吧……”
“介绍一下,这位是千岁千哥,队里的老人,以前在技侦待过两年,最擅长定位追踪,技术方面有什么问题可以请教他。这位是狄箴,小字怀英,体力是一流的,以前协勤的时候有人醉驾后撞了交警逃逸,就是他追去把人拖下车的。”
提到光辉事迹,狄箴又补充道:“不过当时动手的可是姜副,他上去照着那酒蒙子就是两拳,鼻子都打出血了。”
白饺饺听得一愣一愣的,“这也行?可是执法记录仪……”
宋玉祗见识过姜惩的脾气,坚信那人绝对能做出这种事,对这话丝毫不怀疑,只是礼尚往来地对狄箴拱手作了个揖,颔首道了一声:“原来是狄大人,失敬。”
这样的举动极大地缓解了“丰功伟绩”被讲给新人的姜惩的尴尬,他清咳两声回归正题,把队里的规矩念叨了一遍,本来千岁还嘱咐他不要让女同志跑太多外勤,多少照顾着些,哪成想这人直的就像根棒槌似的,掰都掰不动,开始还装得像那么回事,开口就原形毕露。
“干咱们这行的什么场面都得见识,你们在课本上学的那些东西都是最基础的,在现实中还是实战经验更重要,这也就是为什么干咱们这行的总是越老越中用,实践才是检验真理的唯一标准。接下来这几个月可能风平浪静,几篇旧案的研究报告就能让你们顺利拿到实习证明,也有可能一天都闲不下来,泡面香肠勉强度日,还要跟犯人斗智斗勇,总归一句话,付出未必会有回报,但一定会有收获。”
此时周密进门,一句“听懂掌声!”带动了气氛。
狄箴从见了宋玉祗就时不时往他那边瞥上一眼,生怕他把那天晚上的事抖出来,一个惊雷炸得他们几个兴风作浪的尸骨无存。
可他见宋玉祗脸上的笑意从见了姜惩就是只增不减,隐隐觉着这位新人不止是憋着坏,恐怕还有什么见不得人的秘密。
他心想:完了,来了个疯的,比姜哥还疯。
千岁提议:“周队,姜副,今天日子特殊,要不要叫上痕检技侦,还有法医那边一起吃个饭,给新人接风,也互相了解一下。”
“插个嘴,我六点要回家,最多六点半。”姜惩举了手,明显是拒绝的意思。
队里的人都知道他的情况,只要不影响案子与工作,他一定会把所有的私人时间用来陪重病的妹妹,因此周密也没勉强。
就在众人默认今晚的接风宴上姜惩八成不会出现时,沉默始终,将存在感降到最低的宋玉祗却开了口:“我觉着,姜副可以再考虑一下。”
“考虑什……”话还没说完,姜惩就被口水噎了去。
众人只见宋玉祗把手机送到了他面前,也不知是看到了什么,这位鬼见愁的副队居然破天荒地改了口。
“……是,我觉得我可以一起。”
没人看到那一刻宋玉祗的手机屏幕映出的,是一张两手被铐住的特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