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玄微眉尖跳了跳,他定定看着萧倚鹤:“不许胡说。别多想了,有我在。”
他眉眼英挺,目光静而深邃,视线落下时总给?人?一种?全神贯注的感觉,仿佛他目中所见便是希世之珍。萧倚鹤细细抚摸着紧握自己的那只手,听他胸口?一下又一下的心跳,那样沉稳有力,像能无?论何种?风雨巨浪他都能支撑起一般。
萧倚鹤心里一软:“嗯,是我胡说。”
是啊,时移事易,他已不是一个人?了,也许可以?试着去依靠另一个人?。
又怎能妄下结论,断言事态一定会往最差的方向发展呢。
薛玄微给?他盖好被子,萧倚鹤脑海里一会儿是过去,一会儿是将来,乱蓬蓬的,但被身后人?搂着安抚着,听着他若有若无?地哼着小?调,原本躁动?的情绪安宁下来,稀里糊涂地就睡着了。
之后几日,其他人?都有各自的事情要忙,江翦忙着清理残局,盘查门内弟子,整顿宗门事务,还要给?杏林城百姓一个交代?,自顾不暇。
南荣恪则被他爹耳提面命,到处奔波。
朝闻道在休养生息,顺便照顾他师父。
薛玄微也不知忙什么。
反正大家心有灵犀,什么都不让萧倚鹤做,叫他落了清闲,只管浇花逗鸟,品茶看书。更不知是谁、打哪儿给?他捉了只蛐蛐儿,装在笼子里日日提着,像个无?所事事、颐养天年?的大爷。
甚至还专门请来了仙炙楼的烤肉师傅,揣了一只鸡一只鹅,一根羔羊后腿,日日熏得客舍院子里“仙气萦绕”。
偶尔长阳门人?来送几回?药,言语提及这几天杏林城莫名多了不少外乡人?,形色遮遮掩掩,四处打听,看着不是什么好人?。
门人?说完这话离开时,萧倚鹤正趴在窗边,眯着眼打盹,看南荣麒给?他编新?的竹篾小?笼。
南荣麒放下编了一半的小?笼子,皱了皱眉:“都是来打探你消息的,玄微已经替你遮掩了些,他们还不死心……要赶他们走么?”
“管他们做什么。”萧倚鹤掉个头?,换成另一条胳膊趴着,拖着鼻音哼唧唧,“算啦!他们早晚要知道的,难道我还要躲一辈子么?”
南荣麒狠狠折断一根竹条,阴阳怪气地道:“我看某些人?眼睛盯得可紧,若不是你这回?搞出这么大动?静,怕是打算要藏你一辈子的。”
萧倚鹤笑了一下:“是啦!不要吃醋。”
“……谁吃你醋?”南荣麒瞪他一眼,旋即又叹了口?气,眉头?微皱,眼底盛着重重担忧,“说正经的,你之后打算怎么办?可有什么计划?”
萧倚鹤慵懒的声音慢吞吞响起:“走一步算一步呗!再说了,现?在是时局推人?。有人?盯着我呢,不需要我给?自己打算,那人?已经给?我计划好了,我照着走便行了。”
南荣麒业已想通夺舍一说,隽目微沉:“那个假宁无?致?你知道他的身份了?”
“不知道,不过八-九不离十吧。”萧倚鹤说,“总之和你,和你们都没?有关系。”
南荣麒一顿:“……玄微知道吗?”
萧倚鹤往他腿上一倒,惊得南荣麒忙将一把竹条举起来,怕边缘竹刺划伤了他。怀里的蛐蛐“啾啾啾”鸣叫,萧倚鹤枕着他的腿,天上碧云悠悠,他闭着眼,感受秋日长空万里的风:“南荣麒,你看,天气真好……要是一直这么晴朗就好啦!”
南荣麒注视着眼前人?,想他当初吃了多少苦,那时候的萧倚鹤是个孤行己意的刺头?儿,生了一张嘴却什么都不肯说,任由世人?将他一步步逼至绝境。
时至今日,南荣麒虽然不知究竟发生了什么,但他打心里相信萧倚鹤不是那样滥杀无?辜的人?。
只是那时他也年?少,一己之言改变不了任何。
但是如今不同了……
南荣麒解开他被吹乱的头?发,捋顺,重新?用发带绑好,又忍不住提起:“不然你还是跟我回?去罢,我那儿就算哪都不好,如今却也势大,能照顾你,护你无?忧。而且临安繁华,你自小?混迹也熟悉……你什么都不用做,也不要管这些事,想修炼就修炼,不想修炼就吃喝玩乐……”
“我跟你回?去?这可是你说的啊,我这身子宿疾难愈,离不开跟人?双修。”萧倚鹤捏起一块点心啃着,闻言矫揉造作地道,“南荣门主,那我回?去了是当您儿媳妇,还是给?您做偏房?我给?您侍寝,叶俏姐姐见了不会打我吧?”
南荣麒反应过来,兜头?在他脑门敲了一记:“乱说什么!谁要你侍寝!”
萧倚鹤抱头?躲了两下,耳尖一动?,听见了院墙外轻若鸿毛的脚步声,嬉皮笑脸道:“我可不跟你走……我有人?疼啦!他才不像你一样天天气我,还打我。”
“倚鹤,你和他当真?你们可是……”南荣麒欲言又止,“师兄弟。”
萧倚鹤啧啧:“师弟怎了,师弟更有滋味呢!你没?有亲师弟,你不懂。”
对上他得意洋洋、轻松欢喜的目光,南荣麒脸色微微扭曲,无?可奈何地咽下涌至嘴边的劝告,继续编起小?竹笼:“……算了,你心里有数就好,只要你觉得高兴。”
话落,萧倚鹤咦了一声,趴在南荣麒腿上,支颐望向门口?:“你什么时候来的?”
“刚来。”
月门内拐进一道俊若修竹的身影,南荣麒看了一眼,顿时冷哼别过头?去:“好墙不长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