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娜不知不觉地搓动了好几下指头,才想到要把指头上的细粉弄掉,随意拿出个毛巾擦干净指头后,她并没有把目光投回安托万身上,而是投向了水桶。
此刻水桶底部还有极其容易让人忽视的一点点水滴,桶壁上也有薄薄一层水雾,反射着水光。
安娜伸手进去用指尖摸了十几?下那湿润的桶底,才回头继续看安托万。
此刻安托万已经睁开了眼睛,疑惑地看她,她立刻伸出手指说道:“我觉得?你?好像比较喜欢我碰你的时候手上带水,所以沾了点水再摸你的眼睫毛,你?继续闭上眼睛吧。”
是的,她每一次触碰它的时候,她都想精心营造一种她碰它时,它会很舒服的错觉。
安托万当然是喜欢沾水的手指头碰它的,立刻又闭上了它脸上最明亮显眼也最好看的大眼睛。
脸部里它眼球的部分迅速被眼皮覆盖,那眼皮上还带着些柔软的鳞片,对比它其他身体部分的鳞片,这部分的鳞片比较雪白透亮,显得它的眼睛部分很是干净,但?也更是对比突出了它那存在感强烈的眼睫毛。
安娜湿冷的手指头轻轻碰那些浓密的睫毛,但?奇怪的事情?发生?了,明明毛发和鳞片部分不该让安托万感受敏感的,毕竟是可以随时舍弃和耗损的保护自己的身体部分,可它的睫毛只是被她轻轻碰一下,就睫毛微颤,眼皮也跟着微动了下,那是眼皮里的眼珠子在动。
它这样的反应,似乎她刚刚触到了它多敏感的部位一样。
水分沾染在它的眼睫毛上,明明并不多,但?并没有就此粘在上面,而是顺滑地滑到它的睫毛根部,也就是它的眼缝里,然后彻底消失,像是被它的内部眼睛吞噬了一样。
它的睫毛粉末那么多,不应该是顺滑的才对,应该粘住那些稀薄的水分才对,可是刚刚的那种状态,似乎是它的眼缝里有了吸力,或者是它驱动它的睫毛改变了材质状态,从表面粗糙的粉末变成了极度顺滑的了。
不管是哪个原因?,这么细微的地方它居然也能控制,说明它的控制身体变化的能力已经强到可怕了。
这种极度渴望水分的动物,真的是随时随刻透着与人不同的诡异。
安娜手上还残余一丁点水光而已,把手放到移近的水桶里,又擦拭了几?下湿润的水壁,再碰安托万的眼睫毛时,安托万不打一声招呼,忽然整张脸往安娜的手指上怼。
它可能仗着自己身体好,也不怕被安娜戳瞎,动作很是莽撞。
不过这一靠近,也意味着安娜猝不及防地碰到了它的眼下,它的眼缝,还有它的眼皮。
它的眼下没有鳞片,居然触感几?乎完全和人的皮肤一样细腻柔软;眼皮有鳞片,按理来说不应该柔软,可是安娜摸着,忽然觉得?自己是在摸着柔软的羽毛,轻柔又舒适。
对比之下,居然最坚硬的地方,是那条眼缝。
安娜本来就有以后有机会杀它的意思,所以怎么可能畏惧触碰它呢?
猝不及防和诧异之后,她干脆整个手掌都伸入水桶,让自己的整个手掌都覆盖上了水光,然后放肆地张开双手,一点一点地去触碰它的脸庞。
她为它擦拭过头发,当然也偶尔触碰过它的脸颊,但?那时心里还有点惊慌,不敢细细去感觉,现在才可以缓慢又细致地去观察和感觉了。
不过她这样放肆地触碰,它似乎又不知道敏感为何物一样,一直任由她各种试探。只是那眼皮一直在左边鼓动一点点,右边鼓动一点点,反应出它的眼珠子一直在不安地四处转移。
直到水桶里的水少到不能再少了,安娜的手上再也沾不了什么水分了,它的头立刻偏开,睁开它那水润润又澄澈的黑色双眸:“水……”
它极其渴望地趁机催促道,表情飞快地上翘了一点点又迅猛压下,似乎是有点得意。
安娜:“……”它在得意个屁啊。
安娜暂时没有说话,只是幽幽地看着它,它理直气壮地又说:“你?喜欢碰,要水才能碰。”
哦,得?意的是它以为她喜欢啊,想趁机要水啊。
也是,她老是频繁给它擦拭身体,刚刚又似乎有类似于流连它脸部的动作,可能的确在别人看来,她好像是喜欢触碰它。
可是神明在上,能够看清她心意的神明应该知道,她对人鱼这种鬼东西一丁点意思都没有,所有的触碰都只是为了观察它被靠近时的种种反应而已。她的最终目的都只是想无限贴近它,以便日后图谋而已。
安娜掏出身上携带的毛巾擦了擦手,摇了摇头,兴趣缺缺地简短说道:“下次吧,我摸够了。”
她明明没有那个意思,但?话语像极了那种享受过后无情?无义的男人。
它明显不甘不愿,又想像赖着不走的那种肆意妄为的孩童一样,直接开口要它想要的:“可我还想……”
“请你认清楚一点,”安娜没好气?地说,“刚刚我触碰你?的睫毛,是因为你要给我付出,不是我要服侍你?。我想摸多久就多久,就算我手上以后没有水来碰你?,就只碰你?一秒,你?也不能叽叽歪歪地说哪怕一句意见。因?为是你要让我开心,而不是我要让你高兴,请你务必认清楚重点。”
它皱了皱眉头,嘴巴终于闭上了,明显终于意识到她摸它脸的起因是什么,可是它真的又被摸得舒服了,只是暂时没有说话片刻而已,又按捺不住,张开口眼巴巴地说道:“那你开心吗?”
它第一次懂得?问她感受,有点那种服务人的意识了,安娜算有点满意,鼓励地看了它一眼,说:“满意,你?……”
还没说完,它却又骤不及防地打断了她的话,自顾自地眼睛亮亮地说:“那你现在可以让我开心吧。”
它此刻语速飞快,语气轻快愉悦,表情比她更带着鼓励人的感觉。
安娜暂时无语凝噎,真的有种想骂人的冲动,不对,想骂怪物的冲动。
“不可能!”安娜暂时对这样的它没耐心了,也不想搭理这样被欲望吞没的它。
她真的是倒霉透顶了,才会要亲密接触它这种感觉至上的动物,简直难以沟通!
安娜迅速冷着脸从它身上站起来,提起水桶就想走,刚刚水桶放在她蹲着也能伸长手也能够到的地方,自然,安托万也能伸长它的手去勾住她。
“别走,”它难以理解,困惑地挑明了问,“你?为什么生?气??”
好吧,既然它有求知欲,安娜也有一肚子不爽,索性也挑明了说清楚。她不能被不好的情?绪打败,既然是个不错的教育它的时间,要稳住心态去好好掰开缘由,灌输她的观念给它。
“因?为你只想着你?自己,”安娜坐回地面上,努力低头与它拉近距离,缓和了一点语气?地说道,“你?每次开口都是为了你?自己,我本来就觉得?你?付出太少,你?这样我当然不高兴。”
说完,她继续挤出鼓励的神情?看它,不过这姿势有点不大方面表露亲近的表情,因?为它此刻的两只树枝一样细长的手正勾着她,怀抱着她,这种姿态,配上她的亲近的表情,有点像是它在怀抱着她,而她在表达着依恋。
反正系统这个外人看了挺别扭的,不禁嘀咕一句:【就你那控制它的方式,要不是我看了全过程,我真以为你?在玩圈养和引导情人诞生?的游戏。】
安娜正专注干事呢,哪能忍它影响她心情?,当下立刻没好气地回应:【我正在做事,除非你?对我有帮助的建议,不然你可以一直都不说话吗?我只想你好好当个乐于助人的哑巴,不然你乱爱评价的话你?就自己上,自己去面对它啊。】
系统只好不吭声了,安娜略微调整了一下情?绪,继续期待地看着安托万。
不过安托万并不是一个能轻易学会为她思考的好学生?,它兴趣缺缺,像是被她逼迫一样,才勉强又困惑地说道:“可你也喜欢碰我啊,是你说你想碰我,我也说你碰啊……”
也对,在它的理解里她的确喜欢那样。
也不能说它让她继续碰它就是不对,对于它来说,如果说不对就是更混淆它的理解了。
如果她的确喜欢碰它,那的确是一个双赢的局面,可是她不喜欢,她只想它服从她而已。
安娜想了想,才说道:“可是你刚刚说的时候,表达的语气更像是在满足你自己,不是吗?你?不是心甘情?愿被我碰,你?只是沉迷我手里的水汽。”
它眼睛转了转,忽然放弃思考了,头重重地耷到了地面上,不是很开心地说:“那你直接这样碰吧。”
安娜愣了愣,它又尾巴动了动,双手也不再搂着她,而是支撑地面,但?它这是在移动它自己的身体,只是一秒,它的身体就距离她更近了,它直接把它沉甸甸的脑袋放到了她的腿上。
它的意思安娜当然瞬间就了解了,就是让她快点碰了别再乱说话了呗,可它的头,真重!是可以重死人的那种重!
安娜立刻惊呼:“不要!”
但?它放下的速度太快,她一下子避让不了,直接遭受了巨石一样的砸击。
被压迫的痛意一传达到她的大脑,她连忙一边用力伸手推它,一边惊恐地继续撕裂声音大喊:“你?快起来啊!你?会压伤我的腿的啊!”
它也被安娜过度的抵抗吓住,居然在她大腿上呆了几?秒,才抬头,可是就这几?秒,就已经让安娜很是窒息了。
痛觉勾起了安娜的生?理性泪花,可是也勾动了安娜本该正常的哭泣情?绪。
她压抑自己太久了,故作坚强和冷静太久了,一直警告自己不许乱哭乱发泄,可是就在这一刻,她一发不可收拾地大哭起来,这迅猛的哭泣姿态,不止是把系统吓住,也把根本不习惯也不懂换位思考的安托万吓住了。
不过她也还是有所克制的,没有放弃一切冲着安托万发泄,她只是哭泣而已,一边擦拭不断掉下的眼泪,一边努力揉大腿而已。
她本来就生?得?动人,五官里即使排除掉哭得红肿的眼睛也是非常精致优越的,更不用说现在那双眼睛在泪水的浸染下更显得惹人怜爱了,配合此刻生动的表情,真挚的情?绪,更是能抓住人的视线。
按理来说,安托万和她不是一个物种,也不懂得?沉迷什么雌性的美貌,可是此刻也看她那可怜又可爱的情?态看得?入神片刻,才记得去查看她的状态。
“我已经起开了。”它小心翼翼地说道,说完它自己居然也有点委屈,嘀咕着吐槽道,“你?之前又没说,没说不能躺。”
安娜的腿已经受伤了,估计已经淤青了,结果却听到它还在找借口为它自己说话,当下就一股子怒火上头了。
“我是没说,但?你?心里没有点数吗?”安娜冷笑道,“你?那么大,那么重,你?过来简直是要压死我。而且你?老是不和我打声招呼就去做,每次我都说你?,说你那么多次了这次又来!你?就不能稍微有那么一次把我的话放在你的心上吗?!你?就是自私,所以你根本不是发自内心地想去照顾人,所以才会一直一直忽略我的感受!这次更是直接伤害我!”
安娜也不管它能不能理解消化她的话,她气得?挣扎着站起来了,还好它停留的时间不久,她不是重伤,没有伤到筋骨,只是大腿的皮肤表面有些淤青而已,所以她努力又坚强地走动起来,一瘸一拐地吸气上楼梯。
安托万被她毫不遮掩的气?话说得愣怔,等反应过来想要追上时,它已经追不上了。
高高的楼梯是天然阻挡它的屏障,它只能看着安娜渐行渐远,而自己无论怎么努力都爬不上去。
虽然靠近不了,但?想要对方不离开的本能让它主动呼唤,可是不管它怎么说,怎么变化腔调,随着高楼上房门关闭时冰冷的一声响后,安娜再也没有管过它了。
她没有伤害它,但?她不理它,她还困住了它。
安托万望着空荡荡的大厅,紧抿着嘴巴许久。它只在刚进来这个大厅时想要扒拉过大门离开,失败后再也没有尝试过了,但?今天,它死死地望着那扇大门,后知后觉地想要继续试试……
高楼上。
安娜上楼疲惫得立刻脱掉外套,蹬掉鞋子就上了床,躺在床上奄奄一息。
她摊开身子平躺着,让自己受伤的地方没有受到任何阻力,感觉身体没有任何舒适感的时候就打算睡下。
她要睡着的时候,一向是默认系统要去查看大厅里安托万的情?况的,以便在安托万有异常的时候随时报告她。
系统看她一闭眼,就习惯性地去查看了,然后就看到一条眼红红的扒拉大门的人鱼。
系统:【……】这又是在闹什么?怎么忽然又自不量力地要开门了?
于是正准备安然入睡的安娜就被系统叫醒了。
【安娜,那安托万又在想开门了,目前正在努力开,现在它成熟了,懂得?用指甲扣门缝了。我仔细想了想,它反常的原因?可能是你骂了它又不理它吧。虽然我觉得?那门不一定被它打开,但?如果它找到了巧劲打开了也不一定,要不你?下楼去给它道歉吧。】
安娜瞬间脸色变黑;【我还要下楼道歉?不理它,才不要呢,出去又怎么样,出去就是前院,前院外有更厚重的大门,随便它搞。但?是要是把我大厅门弄坏了,以后就别想进这栋房子里躲太阳了!】
她焦躁地说完,就把被子蒙过脸,努力让自己陷入睡眠中。
其实睡得也没有多久,也才几?个小时,可是睡眠真的能安抚一个人的情?绪,一觉醒过来,安娜那从昨晚大哭开始就崩溃的心态,又重新回到了平和的状态上。
她仔细回忆了昨晚的所作所为所思所言,复盘了一下,庆幸自己就算再难受也懂得?适当收敛,所以也没有造成什么不可挽回的局面。
至于安托万憋屈到要扒门走这件事,本来错就在它,和她无关,她是占理的那一方,才不会慌张呢。而且就它那样,历来都是服从它自己的身体愉悦的,大不了给它吃点东西、喝点水,一切就好了。
安娜慢悠悠地去了不经过大厅的另一条通道,又到厨房了。
后院的鸡没有多少了,还要留着下蛋呢,所以安娜抓起了一只大鹅。
鹅比鸡大只,安娜也更爱鹅肉,把这鹅给安托万吃,她还有点小心疼,觉得?它不配。
所以安娜把那只鹅斩杀了,准备烤了后卸下两只鹅腿和鹅翅膀自己吃,剩下的才给那头千年老怪物吃。
在这个必须自己做饭的环境里,在系统的指点下,以及反复的练习中,安娜的厨艺大幅度提高。
处理食材的时候,她拔毛拔得?那叫一个利索;准备配料的时候,味道调配得?那叫一个精准;烤鹅的时候,火候掌握得那叫一个厉害。
这样一系列流程搞下来,她自己制作的烤鹅,那是干净又美味,安娜分烤鹅的时候,不但?把烤鹅的双腿双翅膀卸下,还把烤鹅最香的皮都给扒拉到自己的盘子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