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起来,这省院集训也快了。
这边,林帆把大米入了米缸,水果摆在桌头,和林婆婆演示那根拐杖的用法。
林婆婆的眼年轻时熬坏了,年老时便生了一层厚厚的阴翳整个眼球十分浑浊。
她其实已经看不大清楚,可是还是很认真地瞪着眼睛去看自己眼前这两个女娃,勉强分辨着这两个女娃年轻脸盆上那灿若星辰的微笑和每个毛孔都要沁出来的善意。
下一秒,老泪纵横。
林帆正捣鼓着这多功能拐杖,美女办事员也是好奇宝宝一样看着,俩人终于弄懂这拐杖,一抬头,就发现林婆婆正拿着衣袖在擦眼泪。
“哎呀!阿婆,别哭啊。”林帆立刻从口袋中拿出纸巾,凑过去要给林婆婆擦眼泪,她最受不了就是看到弱者的眼泪,让她觉得自己什么都做不了。
“阿婆!今天多开心呀!可不能哭,哭了的阿婆不漂亮了!”给林婆婆擦完眼泪,林帆还假装开心地把新买的拐杖放到林婆婆手里,“快试试!好不好用,以后你有了这拐杖,就可以去散散步了。”
假装的轻松和假装的爱情一样,有场景限制。
和林婆婆道别后,一转过身,林帆嘴角的笑便立刻没了,她耷拉着脑袋很沉默。
两个人穿过那细长狭小的小巷,在满是飞蝇的巷口道别,美女办事员还要把钱给林帆。
林帆没收。
美女办事员叹了口气,突然拍了拍了林帆的肩,“我这人说话直,要是冒犯你,你也别往心里去,林婆婆这生活费你拿出来没用,你拿出来那是献爱心,不是天经地义,这个案子还是麻烦你多上心,毕竟,你我都知道,林婆婆不觉得自己的日子苦,她只伤心儿子不养她。”
美女办事员说得中肯,也很尖锐。
林帆看着她走了,才叹了口气,白嫩嫩可爱爱的脸上兀然也流露出一丝悲伤。
刚刚看见林婆婆的眼泪,她其实很慌,她甚至来不及去分辨不出那眼泪里蕴藏了多少的情绪,就像她不知道自己怎么做才能真正满足林婆婆的愿望。
她可以抓被执行人,可以送他去看守所呆着,再想想办法,她有自行可以让他吐出那法官判决下来的赡养费,可她却不能让被执行人认认真真用心地赡养这位老母亲,让她能安享晚年,能不寂寞,能不孤独,能活在阳光下,能被孝顺。
这些林婆婆真正需要的,她都做不到。
有时候,她真的很想有一种超能力,只要手指一点,不讲诚信的被执行人就能立刻恪守诺言,不孝顺父母不抚养子女的便立刻心存愧疚,执拗偏执的便懂得放下,暴力聒噪的便知廉耻懂谦让.....
可足够多的案子,足够多的形形色色的人,都让她越来越沉默,自从考入安定区法院做执行这些年以来,她开始懂得语言的孱弱,开始明白这个世界还有那么遥远的哭声,和着这眼前的哭声让她惴惴不安。
这个世界可以更好的,她很多次都这么想。
可又有更多次,被人性的卑劣打败。
这个世界似乎也足够坏了。
又是长叹一口气,
林帆是被浓烈的烟味呛到回过神的,她和美女办事员在说话的时候,驾驶员老陈杵在警车旁的电线杆上眉头紧锁一根接着一根的抽烟。
被这烟味一提醒,她这才注意到老陈这反常的状态。
用手挥了挥向她飘来的烟味,她最讨厌的味道,没有之一。
林帆其实闻不得烟味,刚执行局跟着张科的时候别的都好,就是忍不了张科的烟,可张科有烟瘾,办案子烦的时候、困的时候、累的时候都要来一根,不然就像越野车没了车轮毂,跑不动。
林帆想着忍一下算了,陈虔却直接和张科提议想和林帆组cp,也不知道和张科嘀咕嘀咕了什么,转头就让林帆搬了办公室,一直到后来林帆独立办案,他们才分开了一人带着助理一个办公室。
那段时间,林帆还是老想不通,她和陈虔都是新人,张科是脑子有坑吗?把两个新人搭在一起,也不怕案子出纰漏,被上级法院逮着。
可陈虔就是不告诉她到底和张科嘀咕了啥,过来一段时间,林帆呼吸着清新着办公室空气,管他嘀咕了啥,自己舒服就行了。
可这老陈的眉头皱得实在是太紧了,林帆便忍着烟味上前问道:“怎么了?老陈?遇见什么
难事了?”
老陈从自己的思考里面回过神,“没事,我们回执行局吗?”
林帆点点头,却突然想到什么,“你是不是为了名额的事啊。我听陈虔说,你们临聘人员也要跟着改革,按照比例进行招考。”
“哎.....。”老陈叹了口气,无力地晃动了一下脑袋,“就是这事,林帆,你看我都几岁了,怎么可能和小年轻挣得过。我们家就我一份工资养家。”
“你孩子呢?”林清不明就里。
老陈的神色有些黯淡,他哆嗦了一下上唇,却没吐露什么,些许时间,他抽完了手中的烟,一副不愿深谈的表情,“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