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叶如海,簌簌摇曳。
风铃清脆的啷当之音,打破树下宁静。
看完通天珠影像之后,灞都的几位师兄弟,都陷入了沉默中,他们努力消化着这份影像的信息,以及宁奕的那些话。
这是何等荒谬的一件事?
贵为皇血种,又生长于灞都城,自以为将两座天下看得无比透彻……但直至修到妖君境,直到如今,才知道这世界的真相。
“我与灞都联手,看中的是灞都的未来,也是两座天下的未来。”
宁奕缓缓坐下,将“终末谶言”和盘托出。
黑槿面色无奈,但却没有阻拦。
虽说火凤先前有所嘱咐,但事到如今,也不该再瞒着师兄们了。
古王爷自嘲一笑,低声喃喃,“天要塌了……原来是这么个意思……”
“怪不得……芥子山曾沉寂一段时间。”
姜麟皱眉,道:“当年白帝儿子身死道消之后,他都未曾立即动身。”
回想那些狂热麻木的信教徒。
有意栽培这些力量的白帝,比他们还要疯狂。
白亘,就是一个彻彻底底的疯子。
“白亘的行事风格,不可以常理度之。”宁奕摇了摇头,道:“实不相瞒,我先前在草原,与他碰了一次照面。”
几人瞳孔收缩。
宁奕这句话,就意味着……白帝或许是能够自由出行的。
“他一指点碎了草原的青冥天阵纹。”
宁奕手指摩挲茶盏外沿,回想着当初的画面,斟酌道:“看起来既像是本尊,又像是一缕意识投影,虚虚实实,无法看透。但有一点可以肯定,白亘的杀力,绝对不是大圣境妖修可以阻挡的。”
自己凭借愿力,可以在草原之内,与金乌大圣厮杀得有来有回。
而面对白亘,即便只有刹那对峙,那份沉重如山的巨大压迫感,已远超了金乌给自己所施加的压力。
诸人闻言复又沉默。
姜麟眼神复杂,他只知道如今宁奕可以与涅槃妖圣媲美……但如今来看,宁奕的战力,可不仅仅是“媲美涅槃”那么简单。
与白帝一缕意识投影碰上照面,竟然全身而退?
宁奕微微抬眸,看到了姜麟那复杂眼神。
他一眼看破后者心思,旋即笑道:“我与白亘没有交手……这便是我觉得奇怪的原因,有那么一指,他大可不必点向青冥天阵纹。”
宁奕与白帝,乃是真正意义上的死敌!
八卷天书,宁奕拿下七卷!
离开倒悬海后,宁奕甚至想过,那位丧心病狂的白帝,或许有可能孤身一人奔赴大隋,来截杀自己!
当年裴旻就计划这么杀死白帝……
放到如今,倒还真有可能。
但偏偏在草原上的交锋,白帝完全无视了宁奕。
“若切实交手,我便可察觉他体内的伤势,或许是出于这个原因,白亘与我避战。”宁奕喃喃自语,道:“或者,他其实伤得不重,又或者……他出现了当初天海楼战役之时的情况。”
“你意思是……白帝,疯了?”
姜麟眼神一凝。
天海楼那一战,白帝与沉渊楚绡赴力一战,那一战虽没外人能够看见,但真正踏入战场的妖修,都传回来一个消息……现身灰界大域风雪的那位东妖域皇帝,精神似乎出了些问题。
这个“谣言”很快就被打破。
因为白帝在天海楼战争之后,没过多久就踏出芥子山,向世人展露了自己举世无双的伟力。
“应该是半疯半清醒。”
宁奕眯起双眼,他遥遥想起太子春风府邸之下的黑莲花,袁淳先生堕入永暗之后,自锁牢狱之中,精神便开始变得疯疯癫癫。若白帝已经与影子联手,那么精神失常,便很可能是其中的一个负面作用。
那么,没有立即攻打铁穹城,可能也与此有关。
比起“疯癫”,宁奕更愿意理解成“失去本我”。
正如当初的袁淳先生,并非是彻底发疯了,而是被永堕的意识占据主体。
影子的本源力量是“摧毁”和“破坏”,永堕之后的生灵,脑海中的灵性便会被本源力量侵蚀,吞并,占据。
实力越强,神魂境界越高,意志力越坚定的人,受到的影响就会越小。
但这些……与时间长久有关。
五百年岁月的侵蚀下。
连袁淳先生都无法避免堕为黑莲花的命运。
其他凡俗,更不必说。
“现在的局势,似乎已经十分明了了。”
一向易怒暴躁的古王爷,此刻反而冷静下来,他一只小手捏着眉心,另外一只手撑颌,“比起白帝……那个该死的谶言,更加严重,更难解决……”
他很理解,火凤师兄为何要黑槿隐瞒消息。
不到涅槃之境,即便知晓真相又如何?
根本没有办法!
“如果白帝存心要毁了这个世界,那么铁穹城破碎,只是第一步。”姜麟同样面色凝重,“他要做的,不仅仅是击沉灞都,更是击碎北域,击碎整座妖族天下,还有对面的大隋天下……”
“即便毁去那处‘往生之地’,也无法从根源上解决问题。”姜麟顿了顿,声音变得沙哑起来:“大雪崖尽头的那扇门后,有太多的奇点……每一枚奇点所连接的洞天,都装满了白帝豢养的信徒,没有人知道他究竟养了多少影子……这些力量一旦爆发,北域抵抗得住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