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珰”的一声。
刺耳入骨的交撞声中,宁奕咳出一口鲜血,他的后颈肌肤被生死道境磨灭,露出苒苒白骨,而剑气抵斩的那根鱼钩,锈光飞掠,竟然丝毫未损。
“再斩!”
宁奕低喝一声,双手向后握住鱼钩,他已经感受到钓线传递入骨的震颤……如果再斩不断,他就要被龙皇拽离云海了!
“你疯了?”叶红拂挑眉道:“你会死的!”
“斩!”宁奕语气极其坚决。
“好。”叶红拂双手持握细雪,雪白剑身涌上一层血红雾气,她再次点燃鲜血,以生死道境,全力一斩。
再是一声“珰”!
叶红拂的双手虎口,被震出鲜血,全力一斩,非但没有斩开那根古老鱼钩,反而震得她倒飞而出。
宁奕的后颈肌肤,在生死剑意下支离破碎,只剩下森然白骨,金灿血液在空中飞掠,他痛苦地嘶喝着,努力想要将鱼钩拔出。
那根生锈破败的直钩,刺入后颈,仿佛真的成为了宁奕身体里的一部分。
叶红拂低喝一声,踩着流云奔来。
她闭上双眼,脑海中浮现宁奕砸剑的画面——
砸剑!
细雪流淌红光。
这是属于叶红拂自己的“砸剑”!
红衣女子一剑抡砍在细长钓线之上
,那根笔直垂落的银白长线,被剑锋划出一蓬圆月弧光,剑势抵压前冲,长线被拽成三角,宁奕感受着钓线传递而来的剧烈震颤,咳出一大口鲜血,只觉得自己的颈椎都要被锯开了!
“蓬”的一声。
叶红拂再次倒飞而出。
钓线反弹的震力,作用在宁奕体魄之上。
这股疼痛……已经超越了阎惜岭的生死大劫。
这便是皇帝的手段。
一根大竿,线垂千里,剑气不可斩,神性不可灭。
直钩无饵,亦可钓取世间万物!
云海穹顶的老叟起竿,绵延的启力从钓线上迸出,宁奕闭上双眼,感受着不可抵抗的沛然巨力,将自己从云海禁区拔离——
而下一刻。
即便闭上双眼,依旧感受到了比黑暗更黑暗的黑暗。
“轰——”
奇点破碎,虚空门户被冲垮。
一张巨大的鲸唇,将半边云海都吞入腹中,深海巨灵的呼啸声听起来像是千万朵海浪在同一时刻炸开,直抵灵魂深处。
宁奕和叶红拂,都被那只巨大的鲲鱼吞下!
而那根钓线,则是不再笔直,大鱼吞下了鱼饵,向下坠沉,钓线被抿成了一个外抛的弧度,它用尽一切蛮力,要向云海深处钻去。
这是要与垂钓的鱼竿主人角力。
它要将鱼竿主人,拖下云海!
嗖嗖嗖的放线声音,在云海呼啸的浪花翻腾中,几乎可以忽略不计,龙皇垂钓的长线瞬间便被大鱼绷紧。
下坠至底的鲲鱼,死死咬住一截白线,它的肌肤被勒出鲜血,闭合的鲸唇中再度震出直抵神魂的长啸——
坐在云岸的老叟,双手持握钓竿,神情漠然,缓缓站起身子,佝偻后背向后倾斜了一个角度。
他在收竿。
钓线绷至最近之后……云海下坠的鲲鱼,被钓线以不可抵抗之势“缓缓”提拎。
这场惊心动魄的博弈,被火凤看在眼里。
白帝能翻手压下灞都城三千丈。
龙皇能只竿钓起北荒鲲鹏。
“这世上,没有什么东西,能躲过陛下的钓竿。”玄螭大圣柔声道:“陛下垂钓云海禁区已久,那头鲲鹏始终不愿上钩,今日来了鱼饵,正好一并钓起。”
龙皇唇角微微翘起,看起来心情大好。
而下一刻,这位皇帝忽然蹙起眉头。
他的目光,穿透层层云海,落在那条巨大鲲鱼的背上,要论体积,鲲鱼比灞都玄武还要更加庞大……在这片鲸背之上站立的人,几乎如米粒一般,可以忽略。
而他确信自己没有看错。
此时此刻。
的确有一颗米粒,正站在那条巨大鲲鱼的脊背之上。
那是一袭飘摇白衫,站在云海涡旋的正中央。
那人轻轻抬起头,与自己对视,露出了一个温和的笑容。
天光倒映,因果流淌。
白衫年轻人伸出两根手指,轻轻在面前雪白钓线上抹过。
那根贯穿天海的钓线,被一斩而断。
龙皇被鱼竿巨力反震,一个踉跄,极其难看地跌坐在云端,他神情阴沉盯着那根断线长杆,紧接着望向身下——
巨大鲲鱼重获自由,一声欢快长鸣,向着云海深处坠游而去,不知踪影。
这场因果局中,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真正的黄雀,竟然不是自己。
另有其人。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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