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雀虚炎。
白早休皱起眉头,身形倏忽消失。
下一刹那,这枚磅礴的朱雀虚炎砸中雪木,轰隆隆的火焰激荡而起,卷成一朵宽有小半里的猩红色蘑菇云,四周的大雪,古木,碎石,都被这股火焰焚烧……炽烈的高温,将悬在空中的白郡主面颊染红。
她悬在“往生之地”的空中二十丈距离,抬手一挥,那件脱体而出的“百鸟袍”,此刻从远方蜂拥而来,无数道雀翎在她面前拼接,最终指尖抹过,化为一袭宽大白袍,被火风卷地猎猎作响。
白早休的目光俯瞰大地。
她没有去看先前火焰燃烧的地方。
而是缓慢“挪移”。
风雪之中,一道黑点,极快速度的飞掠。
宁奕拽着吴道子蓑衣衣袍的后颈,面无表情穿梭在大雪之中,最终抵达了“红雀”的位置,将他放了下来。
吴道子一屁股跌坐在地,面色苍白,艰难恢复着心率。
他虽然有着极强的保命手段,但不意味着他不会受伤,不会痛苦。
即便是先前白早休轻描淡写挥出白蛇的那一下,都够他吃上几天的。
宁奕的面色也不好看。
鏖战至此,往生之地的规则之力,越来越强。
他能支撑的时间不多了……
该怎么办?
怎么办?
宁奕闭上双眼,长长吐出一口气来。
正在此时,和尚的声音,在他耳旁响了起来。
“风雪原……有一扇门,我是来接引你的。”
宁奕皱起眉头。
簸坐在地,极其狼狈的吴道子,缓慢站起身子,望着空中的那个白袍女人,沙哑道:“但是这个女人,你似乎搞不定她……最棘手的,是这里被白帝的规则之力笼罩了,如果规则不散,就算我召出了风雪原的那扇门,也没有用。”
白帝利用生灭两卷所制定的规则,将踏入这里的一切生灵,都囚禁在地。
离不开,出不得。
除非……从源头解决这一切。
大雪纷飞。
宁奕这才注意到,红雀的脊背上,那个“沉沉睡去”的女子,已经醒了过来。
红樱面色苍白,看起来像是累极了,千里奔波,从未休息,至此死地,生机又被不断汲取,她的鬓发已经有了一缕苍白,容颜虽未衰老,但身体各处,都开始衰竭,枯败。
小妮子一直没有说话,她默默看着这一切。
到了此刻,她才心疼的喃喃开口:“公子,你受伤了……”
宁奕心底有块柔软的地方,被轻轻触碰了一些。
他摇了摇头,沙哑道:“无碍。”
红樱的眼眶有些湿润,她趴在朱雀的背上,把头埋得很低,轻轻道:“公子,我刚刚睡过去了,是不是我连累了你……”
宁奕再次摇了摇头。
看着神情苍白枯败的女孩,宁奕喉咙翻滚,他的声音有些苦涩,勉强带了一丝笑意,安慰道:“红樱,很快就可以带你回家了,要不了多久,就可以回到大隋了。”
“回家……”
“大隋……”
女孩只是轻轻喃喃了这两个词。
她眼里并没有多少的羡慕,而是低垂眉眼。
她哪里有家啊……
跟在公子身边,大隋,妖族,又有什么区别呢。
只不过这些,她并没有说出口,她觉得这一觉睡的好长,她好像看到了一些缥缈的未来光景,没有冰天雪地,没有漫长黑夜。
春光灿烂里,她牵着宁公子的手,站在古道的两旁华树之下,从日出待到日落,看黎明的鸟雀飞起又落下,看夜空的烟火升起再散落,耳旁是轻快的歌声和喜乐。
那是她不敢奢望的事情。
每一件。
每一刻。
这一觉,她看到了太多美好的东西,这场美梦,像是耗尽了她一生的运气。
她现在有些累了。
“宁奕……宁公子。”
红樱把头埋在红雀温暖的毛发上,轻轻呢喃道:“我好累……想睡一会……”
人生苦多。
梦里苦少。
红樱的眼帘微合,她的气息愈发微弱,呼吸声音一起一伏,像是真的睡着了。
红雀的眼眶湿润了,它压抑住胸膛里的悲哀情绪,感受到了生命即将到来的凋零。
时间不多了。
它望向宁奕。
风雪漫天纷纷扬扬。
宁奕沙哑问道:“开风雪原的那扇门,需要多久。”
吴道子怔了怔。
和尚认真答道:“半刻。”
宁奕面无表情,他盯着空中悬浮的那个白袍女人。
半刻……红樱应该还能支撑半刻。
他深深吸了一口气。
“开门。”
吴道子眼神里满是惊骇。
宁奕单手按住细雪剑柄,再一次重复道:“我说……开门。”
和尚手忙脚乱的从袖袍里取出一张符?,他以意念沟通符?,丝丝缕缕的风雪在空中汇聚,白帝的规则隐约干扰着这一切。
吴道子焦急提醒道:“宁奕,只有半刻的时辰,你要把这里的规则破开……能做到么?”
宁奕杵剑而立,只是沉默。
在冰川高原复苏之后,他冥冥之中,领悟了一式剑招,却一直没有机会施展。
这一式,就像是白早休的那一箭,是最压箱底的手段,不成功,便成仁。
叶长风老先生曾经对他说。
剑气如登楼,以一杀二,以二杀三,以三杀四……最难的就是以四杀五。
已经很久没有人能做到……以十境,杀十境之上。
宁奕斩不碎白早休的“宝器”。
因为他还不是命星。
生死之间,有大恐怖,有大机遇,有大突破。
风雪如刀,划过面颊。
宁奕从雪地上拔出细雪,轻轻说了一个字。
“能。” </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