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怎能连坦白的机会都不给我?”楚浔牵起他垂落身侧的手,带到嘴边温柔地吻了一下,道,“手怎么比我还要凉?”
怀中之人的睫毛因他双手颤抖的幅度一道轻颤起来,其上甚至挂着几滴来自楚浔的泪珠,恍惚之间,竟好似只是睡着了一般。
“为师好像还没有与你正式表露过我的心意,”楚浔与他十指相扣,欲要俯身下去吻他冰冷的唇,却在近在咫尺之时怅然移开,“罢了,你想必是怨我的吧?”
所以才要蒙住我的眼,甚至不肯让我最后见你一面。
还要小气地连眼睛都闭上。
“我以为我与贪狼星君是不一样的……”楚浔神色愈发麻木,“也的确是不一样的。”
是天下推开了星君的爱侣,却是他自己,推开了他的毓儿。
“哭什么!”天狼勉强骂了一声,自楚浔识海之中跳出,已是化作了小孩模样,“他又不是没有救了!”
天狼其实亦很难过,但楚浔的反应实在有些吓人。
“你说什么!他还有救?”楚浔眉心稍稍舒展些许,如逆水之人骤然抓住了一截浮木。
“仙君当年与我说过,他的传承,是与星河轮转、元神复苏相关。”天狼快步捡起了落在地上的一枚种子,塞到了楚浔手里。
其实楚浔精神力过人,亦发现了这枚自桃树上落下的种子,但他一颗心全系在了他家徒弟身上,哪里能分得了心去管这等小事?
他原本不甚耐烦就要将种子拍掉,然则甫一触及那枚种子,便感觉到了无比熟悉的气息。
他曾与他家徒弟数度神识相交,对萧清毓元神的气息,再熟悉不过。
“……你是我的小桃花吗?”楚浔一手仍将萧清毓搂在怀里,另一手则将其捧在掌心,送到眼前珍视地观察起来。
这枚种子的形貌其实与普普通通的桃树种子并无不同,但其中灵气氤氲,便是连天地灵物都不能与之相较。
而这枚种子,亦缭绕有他无比熟悉的桃花香气。
“要怎么做?”楚浔急切地望向了守在一旁的天狼。
“要接受仙君留下的传承,那里面应当有所需之物。”
楚浔闻言,立即便要将萧清毓打横抱起带他向天枢位走去,却被天狼一把抓住了衣角。
“你平时不是挺聪明的吗?现在怎么这么笨!”天狼没好气道,“天枢是指向北极星的星辰,因此北极星,才是天枢的钥匙!欲得传承,必先自此处取得许可。”
说着,他指了指刚刚完成了融合,光晕还未曾消退的凉快玉佩,又道:“仙君说那东西内含无数时空之力,可以蕴养肉身,你尽快取得传承,他便还有救,可没时间任你腻歪!”
楚浔神色一凛,立即照做。
因为两块玉佩的融合,玉中的空间拓宽了一倍有余,楚浔明显能感觉到,此间的时间流速,似比外界慢上许多。
如此,也难怪此处能蕴养他的肉身。
“贪狼星君,当真料事如神……”楚浔轻叹口气,将萧清毓放在榻上以后,爱怜地吻了吻他眉心的桃花印记,柔声道,“等我回来。”
下一瞬,他已是收拾好了情绪,出现在了幻境之外,对天狼道:“走吧。”
不知为何,此地阵法明明颇为复杂,但那些阻碍之物,一感知到了他的气息,便自发退避开来。
而石室之内原本道路纵横,岔路颇多,他却是每一步,都走得无比肯定,仿佛似有一物正在召唤于他,无需任何思考,便能向正确的方位行去,以至于他轻而易举地,便得到了天枢位的钥匙。
时间实在紧迫,他无暇多思,匆忙赶往天枢所在之处。同样的,本应无比艰难的传承地似乎对他格外优渥,他不曾遇上任何麻烦便到了腹地之内。
他甫一踏入传承地,便有一道焦急的嗓音自一方玉璧之内传来:“你来了,那他如何了!”
楚浔脚步骤然一顿。
若说先前在那处婚房之内他还尚有怀疑,如今却是无比肯定。
这是……他的声音。
“……贪狼星君?”楚浔迟疑道。
“是我,他呢!”
星君不知藏身于何处,楚浔却也能感知到贪狼星君语意里不亚于自己的焦急。
“毓儿在玉佩里,”楚浔清楚自己绝非向陌生人袒露心声之人,只是面对这位神龙见首不见尾的星君,他却是提不起半分防备,连这等私密之事都说与他听,“只是不知星君所求之人身在何方。”
他本该唤一声前辈,但话到了嘴边,不知怎的竟自然而然地就变作了“星君”,而那贪狼星君竟也毫不生气,并不回答他的问题,舒了口气道:“还算那头傻狼有点用处。”
“他很好,”楚浔下意识附和了一句,“就是有点傻。”
“时间紧迫,我也不耽误你了,你把这块玉璧摔碎,将我化用以后,自然能救他。”
“……仙君?”楚浔指尖在即将触及那方玉璧之前停下,谨慎道,“它若碎了,仙君会如何?”
“你倒是一点没变,”贪狼星君悠悠道,仍是不答他的话,“他的种子你捡回来了吧?先前在时空隧道里应当也开辟了丹田空间吧?将种子在那里以冰雪气息蕴养起来,过个七七四十九日,施那招魂之法,便可使他元神归位。”
贪狼星君司掌智慧,当真名副其实,竟是连数百载之后的事宜,都能料得清楚。
见楚浔仍在消化他的话语,贪狼星君轻笑一声,催促道:“还不动手?”
楚浔暗暗猜到倘若那方玉璧碎裂,星君怕是就要彻底陨落,但他到底是自私之人,于他而言,还是自家徒弟更为重要。
楚浔指尖一点,一道银光迸射而出,便将玉璧彻底击碎,无需他如何施为,一道灵光便立时主动没入他眉心之间,在他识海内铺陈开来。
楚浔立即运转灵力,将刻入识海之中的传承内化于心。
下一瞬,楚浔眼前一黑,已是置身于一处桃林之内。
此方空间之内,微风和煦,桃香袅袅,漫山遍野都是绮丽的红。
“天枢,”远处有一道模糊的人声惊喜地唤道,“你终于来了!”
楚浔闻言旋即四顾望去,却是空无一人,根本没有贪狼星君的踪影。
“天枢?”那人的嗓音依旧缥缈,难以辨明其来处。
楚浔忽而想起那日在萧清毓的回忆之中,桃花娘娘与他说话时,也是这般浩渺莫测。
“你……你是桃林?”楚浔不确定道,“仙君传承何在?”
他的嗓音一下子就弱了下来,甚至隐隐带上了几分委屈:“天枢,你不记得我了么?”
楚浔被他这一句“天枢”弄得愈发迷糊,再次确认了一下周围除却自己以外,并无他人。
“这位……”楚浔一时之间拿不定其人称呼,犹豫片刻方道,“这位公子,你是何人?”
“哼!天枢!”那人冷哼一声,却是不曾生气,而是语带哭腔,道,“你、你为什么、为什么七百年没有来看我了?”
七百年?
那处婚房的封印,正是在七百年前,而那婚房内燃的喜烛,亦混杂有此处的熟悉桃香。
莫非这位便是贪狼星君的爱侣么?
楚浔眉头微蹙,自己之所以能进入此地,便是因为方才玉璧已碎,这也就意味着贪狼星君的彻底烟消云散。
偏偏仙君不曾告诉他如何在此处寻找传承……
楚浔不免有些头疼。
若是他将实话告知于此间主人,惹得主人生气倒还算小事,就怕主人家一时气急要将他逐出,他家徒弟便就真要陨落!
“呜、呜呜……”他不知身在何处,楚浔只觉四面八方一道传来细碎的啜泣之声。
不知为何,楚浔只觉这分明是一个略有些熟悉的成年男子的声音,其主心智却是几如幼童,话语听起来很是懵懂。
“公子,”楚浔迟疑道,“公子可否现身说话?”
“呜、呜呜,七百年不来看我,”他的哭腔愈发颤抖,甚至因一时岔气而打了个小小的哭嗝,愈发显得“年幼”,抽噎着道,“还、还不肯叫我的名字……不是、不是说从天地大劫回来以后,就、就同我结契吗?”
这人心智似如幼童,却知晓这“结契”之事么?
此处分明未有他人,那他这一番话,也只可能是对自己言说。
楚浔不由怔愣片刻,喃喃道:“天枢、天枢……”
楚浔不可置信地向远处说道:“敢问公子,天枢是我?”
闻言,那人的哭声稍稍一缓,呆滞道:“天枢,你、你当真是不记得了吗?”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