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知。”
傅霄神『色』如常，将三人粗略扫视一番：“发生何事？”
不止傅清知，秦萝心里也分紧张，默默攥紧衣袖。
她傅师姐的指尖发抖。
“爹爹，我——”
瘦削的少女动了动嘴唇，只觉喉咙干涩无比，连说出一个字费力。
过往人生的所有瞬间里，傅清知从未有像这般胆怯慌『乱』的时候。
心砰砰跳个不停，仿佛能把所有思绪轰打『乱』。席卷全身的冷里，猝不及防地，有什么温温软软的东西贴了贴她指尖。
如同一只手，忽把她从浑浑噩噩的恐惧里拽出来。
傅清知兀地回神。
——她近咫尺的身旁，秦萝伸出右手，拇指『揉』了『揉』她掌心。
那孩子定出她的慌张，一双杏眼清澈如明镜，澄澄一晃，水一样的目光仿佛能直勾勾淌进心底。
这种时候……她不孤零零的一个人。
傅清知深吸一气，反手握住那只手的瞬息，凝神仰。
“爹爹一定目睹了试炼的全部过程。”
傅霄的目光冷凝如冰，少女对上他双眼，能听自己沉重的心跳：“我很的时候，便能与灵祟彼此感应，我一直——”
傅清知咬牙：“我一直……想要帮它们。”
男人显而易地皱起眉。
“练刀很，我一直喜欢，可比起刀……那才我的愿望。”
开之前，她曾经心里演练过无数遍，而如今当真与爹爹面对面，精心准备的说辞全被忘了个一干二净，说话全凭本能。
傅清知仰起：“不少邪祟由人魂所，生前受过无尽冤屈凌虐。它们邪气控制下作恶多端，杀之后快固不错，但除了杀戮，或许还有另一种办——您一定了，感灵并非一无处。”
傅霄冷冷着她。
当男人沉声开，威压向四面八方散开，秦萝没忍住，皱眉打了个哆嗦。
“也就说，”傅霄道，“你要舍弃刀道？”
“不的！”
傅清知努力与他对视，或许紧张到了极限，嗓音里的颤抖居消散一空：“刀除恶，感灵渡邪，既修行为了降妖伏魔，为何非要执着于一家之呢？”
傅清知横竖也不过个天真的孩子。听那句“修行为降妖伏魔”，几位长老面上『露』出浅笑。
傅霄却没笑。
他向来冷肃寡言，目光沉沉落下，如有千钧巨石压心，叫人喘不过气来。
傅清知止住脊背上的战栗，他忽地动了动唇。
“这天下枉死之人千千万万，岂你一人便能渡的？”
少女凝眉，握着秦萝的右手更紧：“妖邪同样不尽，不也有无数仁人志士前仆后继。”
她无忘记，当初置身于新月秘境里，月夜光华四溢、邪气渐渐消退的情景。
当一簇簇灵魂终于得以超度，她能感受到超出一切言语的欣喜。对于傅清知而言，这不过一段值得铭记的回忆，而那些饱经折磨的人们眼里，整整一生的怨念与遗憾，那一瞬间得到了濯洗。
那许许多多人的整段人生。
傅霄眉蹙得更深。
这他们父女之间的对话，其余人不便『插』，因此当两人双双沉默，四下便只剩徐徐的风声，安静得叫人心悸。
“你可知感灵之术消逝已久，放眼修真界，关于它的修炼之少之又少？”
半晌，男人终于开：“若想修习此，前路必不可能一帆风顺，唯有靠一人之力不断『摸』索——即便如此，你也决心一孤行么？”
这傅清知料之外的言语。
她设想过父亲的几乎所有反应，暴怒、严词拒绝、冷嘲热讽、甚至欣接受，而无论如何也不会想到，傅霄首先考虑到的，居这个问题。
他没有直接拒绝，这不也就味着——
傅清知心下一动，猛抬眸。
“这上的爹爹娘亲，哪个不希望孩平安顺遂长大。”
一旁的江逢月轻轻笑笑，饶有兴致了眼傅霄的神『色』：“你爹爹并非冥顽不之人，早就出你的念想，方才这前厅之内，啰啰嗦嗦对我们唠叨了久。”
少女有些惊讶地睁大眼睛。
“我耳朵快听出茧子了——什么‘担心她一个人遇到危险’啦，‘没有师长给她指点方向’啦，‘一个人慢慢琢磨，真的很苦很累’啦。”
齐薇靠门边，唇角微扬：“说真的，我还一回到傅道友如此啰嗦的时候，真想留影石录下来。”
江逢月力点。
她早就想要散会去沧州玩，唯独傅霄不停地嘴叭叭，一句话也离不开他那宝贝女儿。
明明她也很想快点萝萝，当面夸一夸她。
春日的午后，有阳光穿过树丛之间的缝隙，哗啦啦散落眼前。傅清知呆呆立原地，感觉像做梦。
傅霄亦无言。
他身为家之主，一心痴『迷』于刀，便也顺理成章地认为，子女们理应继承这条道路。
从未问过他们心中真正的感受，一心只想着铺就一条康庄大道，他身为父亲的失职。
有梦想一件很的事情啊。
当他年纪很的时候，就不被所有人的情况下，日日夜夜拿着一把冰冷的刀，一遍又一遍苦苦练习刀。
没人能知道他会成功或失败，可若不曾拼命试一试，而既定的轨道上庸庸碌碌一生，那即便活着，似乎也没了多思。
高大的男人眸光稍暗，喉结忽地一动：“……此路必定艰险万分，你当真做准备了吗？”
他身前，年轻的女孩匆匆眨了眨眼。
傅清知眼眶隐隐泛红，怔忪片刻，嘴边却突扬起的弧度。
偌大院子里，传来一道呼呼啦啦的风——
少女毫无征兆地冲上前去，猛伸出双手，笨拙地扑进男人怀中。
傅霄挺直身子一动不动，这回当真成了把僵硬的长刀。
“脸红了，傅霄脸红了。”
以齐薇为首，身后的一群长老叽叽喳喳：“留影石，有谁带留影石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