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村里的人说我娘亲是自愿卖身到黎戈军营里的,说她是背叛国家的——””似乎是觉着这个词难以说出口,她愣了愣,把头埋得更深了:“……□□。”
虽然南星草对鲛人不起什么作用,但涂在尾巴上冰冰凉凉的,也很是舒适,皎皎闭目养神,从鼻腔里哼出一声冷笑。
“那跟你也没有关系,把父母的错推给一个无辜的孩子,用来发泄自己的爱国欲望,你们人类也真是有意思,比那深海底下的污泥也干净不了多少。”
“你呢?”她突然睁开眼,看向女孩儿,“你觉得你母亲……是个什么样的人?”
“我、我不知道……我没有见过她,我是靠村里的人养大的,帮大家干活,吃百家饭……”
吃百家饭长大的孩子,前提是父母一定人缘不错,所以孩子才会招人喜欢,今天蹭这家的饭,明天蹭那家的饭。
这孩子的情况……只能说是村里人找了个免费童工,可不能叫百家饭。
生气了可以撒气,帮忙干完活估摸给口残渣剩饭就行,不然她怎么能瘦成这副瘦骨嶙峋的模样?
而且对方还感恩戴德的,真是血赚。
皎皎莫名其妙地起了一股无名怒火,她甚至都不知道自己在气什么,自个儿生了半天闷气后,转头看向女孩儿。
“我有些好奇,既然能逃出去,你为什么还要留在这里?”
“因为看守的两个大哥会给我水和食物,而且不需要我做什么,也不会打我骂我,虽然、虽然我也不知道他们到底是做什么的……”
女孩儿的声音逐渐微弱,越说越小声,似乎连她自己也意识到这是不对的。
皎皎深感欣慰,看来性格还没太扭曲,有得救:“你知道这样是不对的就好……”
“我不该不劳而获。”
“?”
女孩儿一脸懊恼,后悔地握了个拳,“啪”地锤进左手手心里,耷拉着脑壳自我反思。
“孩子,一直都是这么抓不住重点的吗?这症状持续多久了?”
“姐姐,我说得不对吗?”
女孩儿眼睛润润的,眨巴眨巴看向她,于是那句硬气的“当然不对”就这么憋了回去。
小女孩儿漂亮了真的是会杀人的。
“……对,你说的都对,做人是不可以不劳而获,但是!你也不能让人家占你便宜啊,而且你也不能刮一辈子的大白,当然我不是说刮大白不好,但你年纪这么小,将来还有那么久的时间,为什么不多学点东西呢?你像我,活了三百年,什么都学了一点,虽然都只是个皮毛吧,但我起码也都了解了——当然你活不了那么久,那么,你就在有限的时间里,去学一件最喜欢的事情做就好。”
“姐姐,我可以。”
“?可以什么。”
“我可以活得跟你一样久的!我也是鲛人不是吗?”
“得,你说什么就是什么。”
皎皎无奈扶额,也不知道跟这么小的孩子说这些大道理她能不能听得进去,总之,皎皎是希望这孩子不要再把自己放在一个那么低的位置了。
“总之你记着,不管你的出身如何,人人平等。”她顿了顿,补充道:“鲛鲛也平等。”
“好,姐姐,我今天记住了。”
“只有今天吗?”
“是永远,我会永远记着姐姐说过的话。”
永远。
永远……
永远啊。
真是一个模糊又虚幻的存在。
皎皎曾经也以为,她的族人也会永远存在。
永生的鲛人一族,就像永生的她一样。
超越时间的限制,徜徉在深海海域的珊瑚礁之间。
自由、畅快。
但却没有。
凌晨两点,比上次做梦惊醒晚了一个小时,还真是有时间效应的梦。
皎皎平躺在床上,位置和刚躺下的时候一模一样,完全没有挪动,她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脸,抹下来一把冰冷的泪水。
都干巴了,对皮肤是不是不好啊……
她吸了吸鼻子,从床上爬下来,走到洗手间里洗了把脸。
镜子里的人有些苍白,因为长期睡眠质量低下,眼窝底下蒙着一圈淡淡的青色。
也太影响肤质了,这样的日子什么时候才能到头……
这样想着,她却隐约又想继续梦到之后的事情。
从进入那间小木屋开始,到之后发生的一切,中间那一大段就像是完全空白了一样,她怎么想都想不起来,只能依靠梦境来记起什么。
皎皎讨厌记忆残缺的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