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放道:“你一个人待在宫里?不安全,朕准备把你送到白鹤寺,太皇太后在那里祈福诵经,你与她在一起,也算有?个照应,朕会派重兵在暗中保护你们。”
姜千澄愕然,受他严肃的语气感?染,手紧张地抚上还没有显怀的肚子。
上一世这个孩子确实来的极不太平。
春晖照落,浮动在沈放眉宇间,他唇角绽开笑容,道:“我大后日一早离开京城,走之前亲自送你去那里。”
“这么急吗?”
沈放站起身,步步靠近,逼得姜千澄后退,腰肢抵上冰凉的石桌。
他伸出手紧紧地搂住她,呼吸洒在她肩颈、耳垂、脸颊上,最后在她额间落下轻轻一吻。
抵在他肩膀前的那一双柔荑,因为距离的拉进,无奈只能向上,慢慢攀上他的脖子。
草木碧绿里,男女耳鬓厮磨,宛如交颈的鸳鸯。
沈放吻了吻她,道:“等我回来后,做我的皇后好不好,妱儿?”
姜千澄压低眸子,眼睫翅颤,没说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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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征前朝中须处理的事务实在太多,沈放坐了一会,就先离开了。
姜千澄陪沈乔用过午膳,送小姑娘上榻睡午觉。她坐在榻边,手轻轻拍着沈乔鼓起的小肚腩,垂眸看小姑娘粉嫩的脸颊,不由扬起微笑。
太阳渐渐西沉,霞光照进殿内,将一切桌椅都撒上一层金色的光芒。
魏径入内,就见姜千澄坐在阴影里?,目光空空,面无表情地盯着窗外,身上透着诡谲的沉静。
“娘娘。”
姜千澄握紧被子,在听到魏径第二次叫唤时,冰冷的声音回荡在殿中,道:“别叫了,在听呢。”
魏径看出她心情?不好,默不作声地退到一边柱壁边,安安静静地低下头。
那一轮红日悬挂在天上,就快要消失在地平线处时,他听姜千澄道:“我想通了一些事,你之前说的某个杀了皇帝的梦,恐怕是真的。”
魏径瞳孔一缩,僵硬的眼神落在女子身上。
姜千澄笑了笑:“怎么了,不是你亲口告诉我的吗?”
魏径双膝跪下,以头触地,声音发颤:“娘娘......”
“都伺候了两辈子了,哪里用行这般大的礼?”
姜千澄让他平身,目不斜视地盯着刺眼的斜阳,继续问道:“我忽然想起,我生琅儿的时候,是不是也这么一个霞光漫天的傍晚?
魏径抬起头,目光微闪:“是的。”
他看到一滴晶莹的泪珠,挂在她纤长的眼睫之上,夕阳残辉照耀下,宛如血珠,慢慢坠落,滑下脸颊。
姜千澄唇瓣噙笑,指腹擦去血珠,轻轻哽咽了一下,道:“你说这一次,沈放会不会下狠心,还要除掉我?”
姜千澄闭了闭眼,将更多的泪逼回眼中。
可一闭上眼,当年发生在这间屋子里?的种种如潮水涌来——
沈放出去打仗,留她一个人在皇宫里,彼时宫里?宫外无数双眼睛盯着她的肚子,就等着她生下皇嗣。
可她的月份已经足月,胎儿却迟迟未发动。
晚了一日两日还好说,晚了足足一个月,流言蜚语便开始流窜开来,说她腹中怀的孩子,怕不是皇帝的血脉,而?是她逃出皇宫时,怀上谢昭的骨肉。
尤其是她身子虚弱,期间孕吐不止,肚子也未见得隆起多大。
她发动的那一日,边关传来皇帝遭遇不测的消息后,同时一支突厥骑兵长驱南下,竟然围住了京城,开始攻打城门。
姜千澄腹部剧痛,被扶回寝殿,由早就备下的产婆接产。
沈放那些心腹大臣,踱步在殿外,焦急地等待。
平常孕妇四个时辰就能产下胎儿,而?姜千澄疼了六七个时辰,几度晕死过去,都没能顺利生出。
殿外众臣的踱步声越来越大,一步一步都踩在了姜千澄心尖上,她依稀听到表哥与外面的人起了争执。
有?大臣拿出军报,声称皇帝临走前嘱托过他们,“若京中生意外,无论如何当以国家社稷为重。”
眼下皇帝生死未卜,江山社稷可不就归结在姜千澄身上吗?
表哥的声音小了下去,他被请到了殿外,而?殿内,产房帘子掀开,走进来一捧着剪刀和白绫的嬷嬷。
姜千澄鬓发潮湿沾在腮边,分不清是汗水还是泪水,哭着摇头求她们,可双腕被两侧宫女束缚得死死的,回荡在她耳边的只有——
“娘娘,您再用力一点啊!小殿下要没呼吸了!”
嬷嬷走近,赤红的霞光照在冰凉的白绫上,姜千澄喉咙哽动:“不要。”
殿外大臣还在吵,竟是在争辩,是先将人勒死好,还是先划开她的肚皮好,哪一种法子才能争取更多的逃命时间,在突厥族攻打进皇宫前,取出她腹中的小殿下,带他逃走.......
姜千澄拼着最后一丝力气,到底生出了那个孩子。
可这仅仅是开始,沈放领兵在外了一年半,一日未归,她就一日活在惶惑不安中,日日担忧会不会被那帮臣子赐死,以绝后患。
谢昭成了她背后的靠山,谢家势力日渐强大,辖制江南最富庶一带,可这也坐实了她外戚的事实。
所?以她心中的那点不安,在沈放得胜归来后,也未见得消散去。
她知道,沈放素来冷血,即便表面待她好,可万一哪日他驾崩了,怕也是要拉她下去的。
她静静蛰伏了六年,等到沈放休养生息,治理了一个河清海晏的盛世,替他们的儿子把前路都铺好了。
她才终于狠下心,一杯毒酒永诀了后患。
作者有话要说:还有一个大副本就接近完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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