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和裴小公子无冤无仇,裴小公子总不会骗他。
谢清霁无声地深吸一口气,又缓缓吐出来,闭了闭眼,终于缓回神来。
正事要紧,先?不管这些?。
他想说话,张了张口才想起来好像刚刚司暮问了他一句什么。
谢清霁茫然回忆片刻,终于想起来了,略带歉意道:“……我走神了。”
他思忖了一下,将天道变换了许多面容的?事情说了出来。
“我总觉得天道还有?什么秘密是我不知道的?。”
谢清霁想到天道变换出来的七张面容……加上清虚君,应当是八张,就有些?莫名的?不安。
那些面容看?起来很眼熟,让他不得不在意,可他除了清虚君,别的根本不记得在哪儿见过。
只觉得看?见他们,会有?些?怀念和难过。
谢清霁擅长剑术,不太擅长幻境之类的术法,而司暮是画修,他的?画境和幻境有?异曲同工之妙,都是无中生有?,实中生幻,不知道司暮有没有法子……
他偏头看司暮,司暮一只手牵着他,另一只手随意一转,便将一只画笔闲闲散散捏在手中。
那才是司暮真正的本命武器。
司暮在心里?估算了一下方位,调整了一下方向,又凝神感应了几分,道:“不知天道是否还在此处,不过可以试试。”
他信手一挥笔,灵力从笔尖溢散而出,化作浓淡墨水,落在面前一片迷雾中,渐渐延伸出一条墨色的路来。
那浓雾忙不迭地往两边躲闪,像是对这墨路心有?余悸,有?多远躲多远,生怕被墨水沾染到分毫。
它只是被天道随手抓了填到幻境里?的?雾妖,得了天道几分关照,比别的雾妖凶狠几分,但?还没练出来个无所畏惧的铜皮铁骨。
别看这墨色长路看?着全然无害的模样,稍微碰着了就能被搅成残絮——方才它轻视了司暮,在这片墨色里可是吃了大亏。
雾妖怂怂地避开,司暮也懒得搭理它,待墨色长路稳定了,便拉着谢清霁往前走。
这路画着看?似简单,实则很费心思,司暮专心致志地推算方向,以灵力化墨绘出路来,一时没说话。
谢清霁安静地跟着走,走着走着忽然觉得这被人引领着的?感觉……
好像还挺好。
不必费心费力地担心前方是否穷途末路,自有人替他筹谋,而他只需要稍微注意一下路两旁是否会有?突来的危险。
就足够了。
谢清霁想到裴景说信任和信赖商胥时眼底的?光芒,似有所悟。
那路像是走不到尽头,不知走了多久,谢清霁渐渐地觉得四?周灵气越发稀薄起来。
一种肃穆的?气氛无声无息地蔓延。
他觉得有?些?不对,正要问司暮,司暮却先一步开口,声音有些?奇异:“……到了。”
两人齐齐停下脚步,谢清霁抬眼望去,有?些?愕然。
他们从幻境里?走出来了。
然后又进入了一个新的地方。
浓雾散去,落入眼中的?,是一片……荒凉的?战场。
黄土皲裂,风沙漫天,遍地白骨累累,数都数不清地堆叠在一起——不止有人骨,还有?许多奇形怪状的,也不知是什么妖兽的残骨。
折断的刀枪剑戟四?处散落,不知经历了多少岁月,锈迹斑驳,沧桑不已,似乎碰一碰就能碎成齑粉。
而在惨淡又荒芜的?不远处,有?人在漫声高歌,不知在敲着什么东西,敲出一声声忽而低沉忽而清脆的?敲击声,为歌声伴着奏。
“四?方征鼓未歇,七魄可安……八千里?路云月,三途路返……”
声音飒然中,又带着一丝怆然。
谢清霁挥袖,散去面前的?风沙飞尘,看?见了那懒散坐在黄土地上,一边敲着个酒坛子,一边放声高?歌的?人。
歌声戛然而止。
坐在地上的?男人看?起来二十七八岁,一身月白色长袍穿得散漫,衣领也未曾整理好,翻弄开来,露出半片胸膛。
酒坛未封,里?面还有?酒。
男人抓起酒坛,摇晃了一下,听见哗啦水声,笑了笑,仰头咕噜咕噜灌了一口,舒爽地叹口气,眉目都舒展开来,朗声道:“可算有?人来了。”
他喝了太多酒,虽然神色清明,但?身体有?点不受控制,摇摇晃晃地站起身来,步履间透着几分醉意。
男人跌跌撞撞地走到两人面前,将两人打量了一番,飒然一笑:“等了千年之久,才见的?两位有?缘人,实在欣慰。”
千年之久。
谢清霁微愣,眼前这人,竟是活了这么久?
或许是看出了他眼底的?疑惑,男人笑道:“这秘境存在了一千多年,我的?岁数,只会比它更长久……两位,有?幸相逢。”
他一手把着酒坛,不太正经地拱手一礼,态度十分洒脱。
谢清霁看?着他,莫名就想起来很久以前历练时见过的?江湖豪客,那种磊落肆意的侠气,就和面前这人如出一辙。
司暮挑了挑眉,张口就问:“你是谁?这是哪儿?”
他语气也是散漫而不客气的?,男人却毫不在意,舒眉道:“岁月久长,姓名如飞尘,早随风而去……称我酒中客便是。”
他顿了顿,偏头看四?周荒凉场景,语气里?翻涌起几分怅然:“这儿啊……是个战场。”
“对于你们而言,大抵是遥遥千年前的?古老往事了……不知你们可曾听过神君陨落、人与妖魔混乱不堪的那场战事?”
作者有话要说:裴小公几送来了通讯灵玉。
谢小福泥接过了打开新世界大门的钥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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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方征鼓未歇……”出自少司命和小千的歌《雁归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