炎崆看着他,似笑非笑,等他下文。
叶临风微微一笑,之前的苦恼无奈尽数化作春风荡漾、心神向往的欣喜惊艳,一双眼闪闪发亮,仿佛此生无憾,“只是在开口之前,不小心多瞧了炎崆美人那么一眼,只此一眼,惊艳二字仍无可形容,直叫我神思恍惚、忘乎所以,要说什么、要做什么……全都不知了。”
神书诚不欺人,炎崆听了这些、看着眼前这小少年的真诚崇拜的模样,果真很是受用,笑得都更加甜了。
只是这份被夸赞的喜悦,似乎并未在炎崆脸上停留多久,就化作了一声不信也不屑的叹息。
“你倒是会说话,到底是大户人家的少爷,读过书,还拜师修炼过。”
叶临风只报过名讳,倒是不曾说过自己身世过往,可炎崆说这些时倒是自然而然,对他而言,能瞧出一个人的底子不过是寻常之事,
“你不过是头次见我,自然觉得好。若是对着我十年一百年,怕是再也不会如今日这般喜欢看了,早该厌烦。”
叶临风脑筋迅速一转,当即猜到,约莫是哪个炎崆尊者的旧识惹得人不愉快了,才会说这样的话。
“怎么会呢?”叶临风便连忙否认,“这大好山河年年都是一样的绿树红花、河川冰封复又消融,谁也说不出今年花与去年有何不同,可谁又敢说这样的山水风景是会看腻了的?”
“你怎知就没人看山看水看腻了的?”
叶临风微微一笑,“那必然不是因为山水景色看得太多太久了,而是看景之人腻歪了自己十年如一日不曾有盼头的劳苦命,所以才看山看水也觉得腻歪。”
话音落地,炎崆摸着手中的一杯酒,那原本盯着酒液波纹看的眼眸晃了一晃,猛地抬眼直朝说话的叶临风飞来,不笑,去也摄人心魄。
许久,叶临风被盯得都有些发毛,快要忍不住叫人回神了,炎崆才收回了视线,长长袖摆一扫,坐直身来,说了一个“好”字。
然后又飞快地补了一句,“我也觉得他是活腻歪了。”
叶临风:??
等等,我刚才是不是说错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怎么总感觉要闹出人命……
天知道叶临风的本意其实不坏,只是想说生活不如意之人心情灰败,自然看什么都觉得不好看,好山好水都能觉得看腻歪了……怎么到了炎崆尊者这儿,就成了活腻歪了才敢觉得他不好看?
罪过啊罪过,不管惹怒了炎崆尊者的是何方高人,都请安息吧……
“你,很不错。”炎崆不再难为他,“要我教你这套比外面那些劣质术法都高明许多的替身术法也可以,但我带你上来本是为了试试我的新药和术法,这件事你也得好好完成才行。”
“多谢炎崆美人!”叶临风大喜过望,连忙施了一礼,“在下一定全力配合,绝无半点怨言!”
“嘁,”炎崆嗤笑一声,不以为然地小声嘟囔,“某人要是有你十分之一的嘴甜……”
某人?虽然还活着但很快就会死了的那个倒霉蛋吗?
瞧见叶临风若有所思、欲言又止的模样,炎崆细眉一挑,“怎么?还有问题?”
被这敢乱听乱说就打到你毁容的视线一刺,叶临风下意识地浑身一凛,慌忙摆了摆手,而后干巴巴地笑了两声转移话题,装作什么也没听见,“晚辈是在想,方才炎崆美人上山时……嗯……是每次都会这样抱着来试药的人进屋吗?”
炎崆笑了笑,“那倒不是。”
“哦……”叶临风懵懵懂懂点头。
“一开始我是御剑的。”炎崆补充道,“结果一个两个的没出息,不是恐高就是兴奋过头,晕倒了还要我去救,麻烦,干脆就……”
干脆就都抱着上山了?
“就都敲晕了再直接丢上去,反正有我在,摔不死也吓不着。”炎崆似乎是回想起了那样的画面,忍俊不禁。
说到底,还是没说清楚哪样的试药人会被一把拎起来丢上山,哪些能得到被抱上去的绝佳待遇……
好在叶临风也并非真的好奇这个,便点头表示明白了揭过这一话题。
“走吧,去药庐。”
炎崆翩然靠近,拉过他的手朝门外走去。一双手冰冰凉凉贴在叶临风手腕,像是抓着什么担心会乱跑的小孩似的,将细细的手腕整个圈住不放,手心是软的、细腻如玉,力道却是比玉石还要坚固强硬,容不得丁点挣动。
叶临风不由得就伸着胳膊任由尊者抓着自己,亦步亦趋跟在斜后方乖乖走路,因个子还未彻底拔高,不得不小腿儿快倒。
炎崆中途以余光瞧了一眼,便看见他这模样,似个活泼乖巧的什么小狗小狐狸,发觉自己在瞧,还送上一张灿烂讨喜的笑脸。
到了药庐,叶临风才后知后觉地问了声,“这是炼的什么药啊?”
炎崆好笑地斜飞过去一眼,“不知道要给我试什么药什么术法就答应下来了,就不怕我这是要你求生不能求死不得的毒药?呵,现在后悔还来得及。”
叶临风立即摇头道,“我不后悔!”
毒药?毒药也没啥可怕的,既然要试,炎崆尊者就不会让自己当即没性命,否则其它术法和药怎么试。若是那种慢性的毒药,反复发作却不要人性命,那就更不可怕了。
反正自己这身体将来也是别人的,若是真能给那夺舍的留下求生求死都不能的毒,那也算是美事一桩。
当然,这也只是个可能性罢了,神书中可是从未提到炎崆尊者有炼毒药的爱好。
事实证明,那句‘后悔还来得及’,并非玩笑,而是他的最后一条‘生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