弋皇后就不爱听这话,她把头一扭,看向别处:“也不见得都准。道三复还说你去年命里有劫,轻则见血,重则丧命。吓得我在你出征前拜了好几尊佛像。可你不仅安然无恙,还立了大功一件。”
她每说一句,子孤熙的脸色就越沉重。从一开始的浅笑,变得表情凝固,到最后子孤熙低下头,握着温热茶杯的手指都在冒着冷汗。
“若真是命中有,总会有的。”子孤熙岔开话题,“况且,今日母后不是见到了我新封的一位良娣吗。”
弋皇后表情微妙:“我不喜欢她。”
这个回答让子孤熙一怔:“是长得妖艳了些,但他性格随和温顺,而且……”
子孤熙本来想随便说点好话,但说着说着,他陷入了沉思。
他并不清楚,自己为什么会对霍萨兹尔青睐有加。
本是抱着对上一辈子血债血偿的仇恨,他才将霍萨兹尔收到自己身边。霍萨兹尔不喜欢什么,子孤熙偏要对他做什么。霍萨兹尔自诩圣洁高华,他偏要毁了对方的圣洁给那些信徒们看。
可现在,子孤熙懵在原地。
“而且什么?”弋皇后忍不住问。
“而且……”子孤熙反应过来,“孩儿很喜欢他,这还不够吗?”
弋皇后恍然大悟,但并没有放松警惕:“你觉得她也这般喜欢你?”
子孤熙稍稍一怔,然后皱了皱眉。
“母后从不介意你专宠某位侍妾,我只是不想你吃亏。虽然你们男人自诩聪明眼界高,但女子的处世之道,是你们所欠缺的。”弋皇后又道,“不管你怎么说,我就是不喜欢。因为她看我儿子的眼神里,充满了心机和算计。”
母亲一句随意的话,就这样冷不防刺进子孤熙心里。
“算计?”子孤熙逞强地笑了笑。
“她不仅算计你,而且我看不出她眼中对你有真心可谈。”弋皇后冷冷道,“我看宫中女人看了二十三年,难道这也分辨不出来?”
“身为皇后,我允许那些贵族女为了飞黄腾达依附你,因为这本就是一种交易——以美色博取权位,你情我愿。可是……”弋皇后抓住了子孤熙的手,“可是身为母亲,我不能容许我儿真心看待的女人,居然只想着算计你。”
“不会的。”子孤熙从弋皇后的手中渐渐抽出自己的手,“他昨天还跟我说——‘真心要以真心相待。’”
弋皇后冷漠丢下一句:“我一定要为你寻个妻子。若是道三复找不出来,那就让他的儿子来继续找。”
“道三复的儿子?”从自己母亲听到这个人时,子孤熙猛地站起来,差点撞到自己的头,“不行!母亲你……你怎么能忍得了?”
弋皇后看着他,有些不解:“我听人说道三复死后,他的儿子道幻缘一直在崂山修行,如今已然学成归来,并不亚于他的父亲。”
“我在乎的不是这个。”子孤熙语塞,“身为儿子,我无法容忍道三复。身为皇子,我更无法容忍。道三复当年和父皇都……”
子孤熙话说到这里,立马止住了话。
他险些要忘了自己的母亲身怀六甲,子孤熙反应过来吓了一身冷汗,生怕自己刚才差点脱口而出的话会激怒母亲。
“我意已决。”可弋皇后看着他,只是眨了眨眼,一点也不在意的样子:“道三复是道三复,道幻缘是道幻缘。我从没往心里去,你也别往心里想。”
等到夜已微风起,女侍送盈灯。
鼓楼敲打了亥时的点钟,由宫人们迎送着,子孤熙离开了母亲的寝宫。
等回到贺仙宫后,子孤熙并没有急着进入寝殿。而是站在殿门外,若有所思。
“你回来了?”身侧突然出现微光。
霍萨兹尔提着灯笼,看清楚子孤熙的脸后,他问:“不进去吗?”
话音刚落,霍萨兹尔的下巴被人猛地抬起来。
子孤熙从他手里夺过了灯笼,然后缓缓逼近,等到他们两个鼻尖对上鼻尖的时候,子孤熙拿着灯狠地照向霍萨兹尔的脸。
在宫灯通明的光亮中,霍萨兹尔的脸宛如神灵的玉像,而神又亲自在上面细细描了妆。
传言月泉国的大祭司有着神之容颜,而神的容貌与魔鬼的容貌又是一念之差。凡是美丽之物,皆会引起占有欲,那个时候神的容颜就会成了灾祸。
母后说的那些心机、城府、算计,子孤熙一样也没看出来。只是……他有一瞬间像被催眠了,差点陷进霍萨兹尔的眼神里。
“罢了,我什么也没看出来。”过了好久子孤熙松开了手,然后在对方的下巴处揉了揉,“吓到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