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政闻言皱眉不语,他素来循规蹈矩,最重体统,如今叫他将自己的外甥女,还是未过门的儿媳送去王府当侧妃,心中无论如何也过不了这个坎。
贾赦素知他的脾性,见状道:“我?也不逼你,这其中孰重孰轻,你自个儿想清楚罢。”说罢撇了撇嘴,摇头晃脑的走了。
贾政双眉紧锁,精神恍惚回?到房中,赵姨娘忙打起帘子,陪笑道:“老爷回来了。”
贾政恍若未闻,进?了里间,却见宝玉也在,正坐在炕上,揽着王夫人的手臂说话。
宝玉素来畏惧父亲,一见贾政进来,顿时如同见了避鼠猫儿一般,慌忙站起身,道:“给老爷请安。”
贾政本就心烦意乱,见了宝玉,思及方才之事?,不由得越发烦闷,心想眼不见为净,便摆了摆手道:“你出去罢,我?有话同你太太说。”
宝玉巴不得一声儿,忙打了个千,一溜烟去了。
贾政在炕上坐下?,王夫人斟了盏茶,他心不在焉伸手接过,却半日也没喝一口,只端着茶盅怔怔出神。
王夫人见他愁眉紧锁,也有些?摸不着头脑,疑惑道:“老爷这是怎么了,满面愁容的,可是外头出了什么事?了?”
贾政闻言摇了摇头,长叹了一口气,便将北静王欲纳黛玉入府的事?说了。
王夫人听罢吃了一惊,万万没想到黛玉竟会被北静王看?上,这消息实在来的突然,一时也怔住了。
过了半日,王夫人方渐渐回?过神来,迟疑道:“老爷如今是怎么想?”
贾政闻言叹气道:“我?正为难呢,按理,北静王爷对咱们有救命之恩,王爷有命,我?们自不能违背,只是黛玉却是咱们的亲外甥女,又早与宝玉有婚姻之约,我?们若答应此事,便是背信弃义,又置她于何地?”
王夫人听罢,心中不由一动,想起自己这些?年来的心病,忖度片刻,方道:“老爷别嗔着我?多嘴,有些?话却不得不说,当初老太太临终前定下?宝玉与大姑娘的亲事,为着孝道,我?也不敢有异议,只是打心底而言,大姑娘虽好,却并不适合做媳妇,更不是宝玉良配。”
贾政闻言倒也不曾生气,只微微皱眉道:“这是为何?”
王夫人道:“我?瞧着大姑娘自幼便多病多灾,近两年虽略好了,到底生的单薄,不像是个有福寿的。
况且咱们家如今遭了难,宝玉正需要一位稳重能干,能规劝宝玉上进?的媳妇。
大姑娘品貌出众,然而这性子委实刻薄了些?,打小儿只陪着宝玉胡闹,从不知劝宝玉上进?,若是日后进了门,这天长地久的,如何是好?
再者以大姑娘这样的容貌,咱们如今也护不住她,即便这回?躲过了,下?回?再有这样的事?呢?谁能保证次次都躲得过?
所?以我想着既然北静王爷有意,不如就趁此解除婚约,对咱们、对大姑娘都好。”
贾政闻言一怔,一时无话可答,只是想起当年的兄妹情分,贾敏只留得这一点血脉,若答应此事,日后又有何颜面去见九泉之下?的老太太?
王夫人觑了一眼贾政神色,道:“我?知道老爷同姑太太兄妹情分好,连带着对大姑娘也另眼相看,只是我们也是迫于无奈,王爷有命,岂容我们违逆?
况且这北静王爷既然看上了大姑娘,即便宝玉同大姑娘依约成了亲,北静王就会轻易罢手吗?得罪了王府,咱们家岂能落好,宝玉日后的前程怎么办?
老爷总得为这个家、为宝玉多想想,难道真的要为了大姑娘一个人,搭上我?们一大家子吗?”
这话正戳中了贾政内心的隐忧,一时默然不语。
王夫人见贾政神色,便知他已经动摇了,心下?微微一松,也不再多说什么,只道:“横竖大姑娘是去王府做侧妃,又不是入火坑,怎么说也比嫁进?咱们家吃苦受累强,老爷好好想想罢。”
晚间,贾政睡在床上辗转反侧,难以入眠,心想:“今日太太的那番话并非毫无道理,宝玉这个孽障,天生一种痴病,从小儿只在姊妹中间调脂弄粉,大了些?也只与丫鬟们厮混,放着好好的孔孟之书不肯用心研究。
我?虽有心管教,偏又遇了老太太百般护短,以致宝玉混到如今一事?无?成,文?不成武不就。
如今家中遭难,贾氏家运已衰,兰儿虽伶俐,天资却远不如宝玉,说不得日后贾家复兴的重担还是要交到宝玉身上。
此番更应严加管教,如今也没有老太太护着,便有太太,见此光景也不能阻挡,或者成就起来,兴许还有些?出息,重振我贾氏门楣。
黛玉虽好,脾性秉性却差了些?,只会纵着宝玉胡闹,而不能加以规劝,确实与宝玉不相配。
这点宝丫头倒是不错,沉稳大方,胸襟气度皆强于林丫头。
如今薛家虽败了,但家底也比自家强些,况且还有薛蝌支撑门户,听说近来生意上也有了些?起色,如此一来,薛家倒也不差,横竖如今以他们家的情况,好些的人家也高攀不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