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是天意,合该珍惜。
那些见不得人的东西都会被深深埋藏,他这抹污浊终有一日会将那轮高悬天边的明月拥入怀中。
薄衍朝轻笑一声,端起早已凉透的茶盏一饮而尽。
或许是那一抬手的风仪,略带苦涩的陈年碎茶在他盏中却显得好似贡茗一般。
立在旁边的小内侍看着眼前这一幕微微发愣,总感觉主子自从前几日病好以后就变得有些不一样了。
——
月上中天时分,薄妤将自己窝在软榻上厚厚的狐绒之中,仰头享受着侍女动作轻柔手法舒适的拭发。
房内地龙日夜不休地燃烧,她沉浸在这一室温暖中昏昏欲睡。
过了许久,待手中如绸的墨发已经完全干了后,侍女便张口准备提醒郡主可以上床就寝了。
话还没说出来,房门就‘嘎吱’一声被人从外面推开了。
侍女侧脸去看,发觉打头进来的是殿下身边的掌事姑姑青锦后,立刻恭敬地垂首行礼。
果不其然,接着进来的便是元华长公主了。
在满室昏黄烛火的渲染之下,本就姝色无双的容颜映衬的更是宛若神仙妃子一般,一袭檀色宫裙既不会显得过于轻浮又不会让人觉得太端庄老成。
只是看那正式的规制,像是刚从府外回来似的。
听到动静清醒过来的薄妤也发现了这一点,于是开口问道:“娘,你这是刚从宫里出来啊?”
“嗯,听说你还没安寝就过来看看。”薄舒琅走过去侧坐到软榻边上,轻声问道:“在猎场里被吓着了?”
“那点儿小伎俩可吓不到我。”薄妤蹭过去将头枕在自家娘亲膝上,“怎么这么晚才出宫啊。”
薄舒琅伸手轻捋着散落在女儿身后的长发,随意地答道:“逮住了些小老鼠而已。”语气之轻慢就仿佛今日她在宫里下令处死的不过是些蝼蚁罢了。
“在马上动手脚的人找到了?”薄妤问道。
“还没,不过至多明后两日就能知晓了,这燕京之中最重要的便是咱们府上的事儿了,大理寺那边没胆子懈怠。”薄舒琅继续道:“明日去宫里走一趟,你舅舅说他非得瞧见你完完整整的站到面前才能把心放下。”
薄妤顺从地应答道:“行,正好我也有些天没进宫看望舅舅和皇祖母了。”
伸出食指在女儿的额头上轻轻点了下,薄舒琅没好气地说道:“你自己也知道啊,小没良心。”
“既然还没查出来是谁想要谋害我,那些所谓的小老鼠又是怎么回事?”薄妤好奇地问道。
“宫里不安分的人多了去了,只是因为小打小闹上不得台面所以我一直懒得理会罢了,这次杀鸡儆猴好好敲打了他们一番,免得安逸的这么年把他们的心都给养大了,再做出什么大逆不道的事儿来。”薄舒琅敛起眸中温情,话锋一转问道:“已经派人查过了,弘王今日去崇茂猎场是临时起意的,妤儿怎么看待此事?”
薄妤略一思衬答道:“弘王确实出现的很蹊跷,但他的意图应该不是谋害我,或许是想来一出英雄救美?”
薄舒琅没有否定这个答案,继续问道:“那他为什么要设计在崇茂猎场?今日去的人可不算少,万一中途出了别的纰漏呢?”
“人多才好呢,人多眼杂正适合浑水摸鱼。”薄妤揉了揉眼想将忽然上头的困意驱散。
“弘王是想摸鱼没错,但这水却不一定是他给搅浑的。”薄舒琅继续对着女儿分析道:“若惊马一事是他谋划的话,就该为今日前往崇茂猎场提前做好铺垫,以免临时前往落下把柄惹人生疑。”
薄妤用手背抵在唇前打了个小小的哈气:“万一他就是单纯的顾虑不周呢?要知道弘王这个人向来没有多聪慧。”
发觉女儿困得眼都快阖上了,薄舒琅叹了口气没再继续说下去:“去床上躺好再睡。”
明月高悬散发着盈盈寒光,冬日里未落尽的细雪再次撒了下来。
青帛候在檐下,待长公主从屋内出来后笑着说道:“殿下,将军原先是想亲自来接您的,但天色太晚他不便来郡主的院子,就派奴婢送了大氅和伞过来。”
“嗯。”为了方便侍女给她系大氅在颈处的绸带,薄舒琅微微扬起了头。
这雪洋洋洒洒宛若碎盐自天上飘落,撒满世间,待到明日燕京重重叠叠的楼阁殿台,纷繁交错的长街巷陌便都会被覆盖成白茫茫的一片。
别看现在是素白洁净的,可若不赶在冰雪消融前及时清扫的话,便会被人随意踩踏最终化作一滩泥水。
就好似这繁华盛景一片平和的燕京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