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学神我就先走咯，一会儿麻烦你或者木木关灯锁门啦~”
穿着校服的女生从门口探出一个头，跟墙边的少年打了声招呼，眼瞅着对方不停的笔尖终于顿了顿，轻轻地“嗯”了一声，她才松了口气，离开了教室。
教室内，解祁按了按耳机，重新按下播放键。
霎时，敲打着鼓膜的嘶吼声再次铺天盖地地充满整个空间，他神情不变，单手支着额头，漫不经心地做卷子的最后一道大题。
如果女生还在的话，对于这一幕一定会惊讶地合不拢嘴。
因为这是数学老师明确表示的一道选做题，选自去年竞赛的难题集锦，能在短时间内做出来的人，一个市里统共也找不出来几个。
但是眼下只有解祁一个人。
所以，辅助线、列公式、计算，将大概的思路写得差不多后，他便像做平常的题一般，将算出来的数字画了一个圈醒目标注，便随手将卷子折了折，放进了桌肚内。
然后，他揉了揉太阳穴，皱起了眉。
比其并不算困难的数学题，他正在被另一个问题困扰。
丝丝缕缕的疼痛自额角的青筋而起，从早起到现在，已经有愈演愈烈之势。
而他确信自己没有生病，也没有头疼的旧疾。
这是怎么了……
他有些烦躁地闭上眼，试图缓解让他快有些难以思考的疼痛。
一下。
两下。
三下。
呼吸声随着按揉的频率起伏，面前是黑黄变幻的光影，隔着耳机里狂躁的鼓点，他似乎听到了逐渐细密的雨声。
“砰”
一滴冰凉的雨水递上了他的手背，顺着温热的皮肤流进了袖口。
下雨了么？
他迷迷糊糊地想。
然后，就在这个念头刚在脑海中出现的那个刹那，他就愣了愣。
他记得，刚刚的女孩子走掉的时候，作为今天的值日生，她已经关上了教室所有的窗户。
寒意自脊背攀爬，他浑身发冷，却怎么都无法睁开眼。
大脑依旧是疼痛的，然而，在疼痛的缝隙间，似乎有什么东西涌了进来，他昏昏沉沉地分辨，毛骨悚然地发现，那是海量的，陌生的记忆。
在完全被记忆吞噬的那个瞬间，他的双手奋力在虚空中一抓。
霎时间，尖锐的疼痛自指尖袭来。
下一秒，他便再也支撑不住，坠入了混沌的深渊。
*
“轰隆”一声，暴雨倾盆而下。
温暖的办公室里，牧闻条件反射地捂了一下耳朵，确定雷声已经过去之后，才心有余悸地看向了对面，有些不好意思地道：
“……老师您能再说一遍么，我刚刚没听到。”
“这么大了还怕雷啊。”杨志禁不住笑了，然后喝了口水，“我刚刚说，我给你妈打了电话。”
他顿了顿，有些无奈，“你妈妈跟我说，成绩不好没关系，大不了让你去你姨公司做个小爱豆。”
牧闻：“……”
“她开玩笑的。”片刻后，他肯定地道，“您不用理她。”
面前少年略有些空白的神情看着格外可爱，饶是一直绷着脸的杨志，神情也情不自禁地柔和了一瞬。
带了2班半年多，他其实是不太忍心说这个孩子的。
高中转学不算个太常见的事情，尤其快高二了从县城的高中转到市重点。开会讨论的时候年级方面只说只管放着，大概率不会参加正常高考，影响不到学校的升学率。
这句话的意思挺明显，杨志抱着又是一个刺儿头的心态面对牧闻，却发现情况跟他想象的略有不同。
晚来半年还能跟班里的同学打成一片，哪怕是最不擅长的那门学科的老师，平时提到他的时候脸上也带着笑意。
模样好是一部分原因，最重要的原因，是因为这孩子的性格是真的不错。
就是成绩差了点。
而关于这一点，杨志一直觉得很可惜。
据他所知，牧闻的家庭条件很好，却自小在教育资源远远不如市里的县城上学，父母不在身边不说，小学有一段时间学还上得零零散散，一学期的课加起来请了半学期的假，虽说只是只言片语，几乎可以让他断定，这孩子是有资质的，纯粹是被耽误了基础。
只是他这厢着急，那厢，牧闻的父母却看起来比他放松得多。
……这让杨志每次给牧闻的母亲打电话的时候，都有一种皇帝不急那什么急的错觉。
他喝了一口茶，语重心长。
“我知道，你妈妈的想法比较……”他挑选了一个合适的词，“跳脱。”
牧闻默默地点头。
“当然这也不失为一条出路。”杨志接着道，然后顿了顿，“但是老师还是觉得，你现在做选择还太早。虽然说你现在的成绩的确有些落后，但我们是全市最好的重点，你刚转来这个情况是正常的。不要轻易放弃，知道吗？”
“……我知道的老师。”牧闻道。
然后他顿了顿，主动坦白，“老师对不起，昨天晚上睡太晚了，所以在课上睡着了，下次不会这样了。”
这个态度比大多数被叫到办公室里的学生都要诚恳，杨志心里稍稍欣慰了点，“嗯”了一声，又语重心长地跟对方聊了几句，眼瞅着天色越来越黑，才终止了谈话，放了人回去。
牧闻刚走到门口，他又想起了什么，叫住了他：“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