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可能。”足利义生缓缓说道。
“难道没有人说过你弹得很差劲吗?”看着足利义生呆滞的神情,鹭枫发觉自己好像戳破了什么。
“...”足利义生回想起往日不绝于耳的赞叹之语,“好像只有公子说过我的鼓拍得很烂。但只有公子一个人,几乎所有人都是称赞我的音乐的。”
“那就没错了,你的乐感应该是一如?既往得差。”鹭枫说道,“往日你听到的应该都是赞扬吧,但今后可没有人会违心地夸赞你了。”
“为什么他们只会赞扬我呢?”听到鹭枫的这句话,足利义生陷入了呆愣。
“或许是你只喜欢听到赞美?”
“...我也不是那种一定?要下?属服从我的类型,公子曾经屡次三番拒绝我的提议,我也没有让谈话止于第一步。”
“你站在高处太久了,不要再站在你那样的角度审视别人了,在我看来你这样的人才让人难以理?解。”
“喝醉了酒,把鞋子踢开,让别人捡起来给自己穿上,这是很过分的事情吗?”
“只有这件事情吗?”鹭枫瞧着足利义生失魂落魄的模样,“这件事情是很过分,但是只有这件事情吗?”
“...能干的家臣所期望的,何尝不是能干的主君。在其他方面我也很让人失望吧,这是为什么呢。”
鹭枫倒也懒得再搭理他,她坐在窗边,看向淅淅沥沥的小雨,“今夜游廊会暗得更晚些。”
“为什么?”
“因为下雨了,留宿的客人会更多,他们会整夜待在游廊中,纵情享乐。”鹭枫回头看向足利义生,“我以为你会看不起我,对公子的安排提出抗议,但今天看来你还挺乖的。”
“可能是因为那时候马上就要死了吧,甚至在想能活下?去怎么样都无所谓。”
“我第一次见到公子时,也感觉自己快要死了。”
“是公子救了你吗?”
“对,当时我就见公子的第一面就有种心动的感觉。”
足利义生咳嗽起来,他被自己的口水呛到了,他缓过来的第一句就是:“男装女装?”
鹭枫没有在意足利义生的失态,继续说了下?去,“我小的时候是在乡下?长大的,我有一个双方父母都约定?好的夫君,他去了京都闯荡,没有再回来过。我就只身一人去京都寻我的情郎,却被人贩子抓住。我拼命地挣扎,人贩子在那里张口捏造我的身份,骂我是偷东西的小偷,要把我带回店里教训。是公子打断了人贩子的手,把我救了出来。”
“那得是好多年前了吧。”
“对。就像戏剧中演的那样,公子救下?了遇险的我。那时候公子戴着市女笠,在垂纱间隙斜瞥过来的一眼,真的帅气极了。我心中又是感激又是欢喜,之?后一路小心终于到了京都,找到了我的情郎。”
足利义生听她继续说了下?去,如?果?故事止步于此的话,那鹭枫就不会出现在这里了。
“我的情郎并没有在京都发家,他和在乡下?时一样得贫困与潦倒。但是我想两个人总要比他一个人要好的,我会为他煮好饭菜,我也可以出去干活,也可以温暖他的被窝。但是我的情郎没有这么想,他把我卖了,就是这样。”
“......”
鹭枫似乎是在微笑,她的脸庞在远处飘摇的灯笼的火光映衬下显得诡艳,足利义生很少这样老实地听他人的故事,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就沉默了下?来。
大概是气氛太过沉闷,足利义生问了一句:“那你是怎么成为太夫的?”
既然鹭枫不是从小就接受游廊的教育,又是被夫君卖入游廊,那肯定已经失去了清白之身。而太夫又是游廊中游女的顶点,鹭枫能够以这样的条件成为太夫,简直是难以想象的事。
“谁知道呢...”鹭枫面露倦色,敷衍了一句。
第二天清晨,足利义生勉强自己穿好女装,收拾好假发,他走出房间,有种仿如隔世?之?感。
巨大的落差感,笼罩着足利义生的心。
“让让!”他的身后传来了小姑娘不客气的呵斥声,他连忙让开,给擦地板的小姑娘让出一条道来。
“你踩到我刚擦的地板了!”
“...”
“你是鹭枫太夫房中的吧?这么晚才起来,还不快点收拾一下?干活!”
足利义生茫然地朝着走廊尽头前进,他走下了楼梯,看见院子中有零星慵懒的游女正在漱口,院子旁边就是浴室,怪不得院子会有一股潮湿腐朽的气息。
有的游女似乎刚从浴室中出来,她轻薄的单衣紧贴在身上,露出大片的胸口。大概是因为是这片地方是游女们起居的地方,只有女性吧,她们的着装才会如?此随意。
足利义生下?意识收敛了自己的目光,他草草洗漱完后,想去寻找鹭枫,却见一个看上去年纪较大,昂着头的女人走了进来。
她正是游鸢,一走进来,足利义生身边的游女都露出了恭敬的神色,向她问好。
游鸢指了指了足利义生,示意他出来跟着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