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戚砚没有停,继续说:“小时候就躲着我,我以为你是小姑娘害羞。结果就是为了骗我,怕我知道了你的身份,长大了还防着我,真没意思……”
趁着酒意,林戚砚明显有些发泄情绪的意思,自打陌覃从肆城回来,外人看来他们彼此信任,亲密无间。
但林戚砚总觉得,陌覃在疏远他,心里不知道在防着他什么事情。
林戚砚是个不太把别人放在心上的人,在梵海境是如此,除了师尊和牧屿,他不大亲近别的人;在晋朝更是如此,除了陌覃,他也就和筎敏还算亲近熟悉。
陌覃的疏远,让他觉得花费了这么十余年养大的孩子,就这么成了白眼狼。
“没有,我哪有。”陌覃无奈叹了口气,语气放轻缓许多,仿佛是哄孩子一般耐心,“我陪你一起,不睡地上了,都听你的就是。”
夜半,陌覃尝试入睡失败,睁开了眼睛。
陌覃和林戚砚隔得很近,似乎还能闻到林戚砚身上的淡淡酒气。
林戚砚身上的酒气和蒋大刀他们身上的完全不一样,带着微微的清淡草木香,清新舒适,让人只想忍不住贴近一些。
灯火未全熄灭,留了一盏昏暗的灯烛。
朦朦胧胧的光里,陌覃能看得清楚林戚砚的模样,秀挺的眉峰下是浓郁的鸦黑色睫毛,像是一把小扇子,在脸颊上投射出淡淡的阴影。
他平日里高高在上的出尘气质失掉了棱角,柔软地想要让人护在怀里。
陌覃也觉得他自己是出了什么问题,总觉得那双轻轻抿着的唇虽然颜色清淡,但是却分外好看,好看得让人很想亲上去。
也很想就这么把他紧紧抱在怀里,不给别人看到,也永远不让他离开。
想着想着,陌覃就大着胆子这么做了,蹑手蹑脚地翻了个身。
军帐里的床再大,也只能堪堪睡下两个人,翻身之间,就觉得身体隔着不太厚的被衾贴在了一起。
似乎是被惊动了,林戚砚发出了不满的哼声,含糊不清地呢喃道:“睡了,别闹了。”
鼻尖渐渐划过一股淡淡的苏合香的香气,陌覃觉得脑子里一阵阵钝疼,眼前的场景似乎有种朦朦胧胧的熟悉感。
陌覃总觉得,他好像经历某些事情,缭绕着淡淡的苏合香,比现在更美好温暖的时刻。
“好。”陌覃浅浅低声应了一声。
陌覃还是睡不着,脑子里翻来覆去地琢磨林戚砚刚才的话。
闹?
这明明是林戚砚在睡梦之中无意识的话,林戚砚以为他在哪儿?或者是他身边是谁,才会说出这样的话?是牧屿?还是另有其人?
陌覃心里一震,起身坐了起来,凝眸认真地看着林戚砚的侧脸。
刚才那一瞬间,他仿佛忽而明白了自己的一些心事。不喜欢林戚砚身边有比他更重要的人,不喜欢林戚砚可能会与一个知书达理的姑娘举案齐眉,不喜欢林戚砚身边出现和他亲密相对的人……
他好像真的出了点问题,对林戚砚,早不再是曾经简单的依赖和信任,更多了一份执拗的占有。
陌覃低下头,语气轻缓,眉梢的小痣似乎染上了淡淡的红色:“谁闹了?”
“就是你啊……”林戚砚含糊不清地应了一声,语气里满是不耐烦,翻了身不再理他。
都折腾一晚上了,怎么还不让人睡觉,明天还要回邺城,大晚上的就知道闹个不停。一个人睡一张床才宽敞,怎么身边一有这个人,就不让人好好睡觉呢?
陌覃被晾在了原地,眉目之间却越来越沉肃,他没找到他想要的答案,脸上的神情一点点沉了下去,这人到底是谁,他必须得查出来!
喧闹声陆陆续续响起,靖北军中的军容整肃,规矩严整,就算是拔寨的最后一日,晨练也必不可少。
睡醒了的林戚砚看着有些陌生的营帐迷糊了一会儿,完全不记得昨晚到底都发生了什么事情,无奈拍了拍额头。
他也是习武之人,往日始终保持着一份警惕的,怎么昨夜里睡得那么沉,发生了什么都不记得了?
循着声音,林戚砚找到了军营的临时校场,晨练结束的将士们没有散去,而是围成了一个圈,不知在看什么热闹。
瞧见林戚砚,纷纷让开了位置,让林戚砚走到了最前面。
围成的圆圈中心站着两个人,一身暗红色劲装的陌覃,和一身轻便甲胄的蒋大刀,两人转瞬间就过了五六招。
蒋大刀在地上打了个滚儿躲过这一刀,慌忙出声求饶:“将军,我可没惹你啊,只是操练操练,哪儿来的这么大火气?难道是我昨晚说练酒量的事儿?您又不是不知道,我就是个漏勺嘴,说说而已……”
一句话没说完,带着呼呼风声的刀刃又劈了过来,陌覃冷着一张脸:“别废话,除了你能陪我过几招,军中还有第二个人?就这点儿本事?”
“嘿——我没本事?”蒋大刀被他激起了战意,挡开这一刀,甩了甩手腕主动迎了上去,“我蒋大刀还没有不战而降过。”
陌覃余光瞥见站在人群之中的林戚砚,唇线抿得更紧了,大喝一声:“蒋大刀,再来!”
蒋大刀硬着头皮和陌覃过招,心里却叫苦不迭,刚才他就是嘴硬,现在后悔了,就应该认个输然后撒丫子开溜。怎么总觉得一不小心变成了被撒火气的冤大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