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会化成夜晚的繁星,天上的云,山泉里的水,路边的花。
哥,处处都是我?,你不要难过啊。
顾祁肩膀一下下抽痛,牙齿死死咬着?唇,眼泪一直流,“都怪我?,一直忙着?事业,如果早点察觉到蔓蔓的异常,察觉到他们的婚姻是那样的,我?一定能阻止她的。”
阮夏顺了顺顾祁的后背,“那另外?两人的结局是?”
顾祁讽刺的笑出来,“可笑严博满心都是云诗,他却不知道,被豪门生活浸染了两年的云诗,早就不是当?年那个?单纯的云诗了。”
“或者说,她骨子里就是那种人,只是以前没?有那样的机会去选择。”
“陶朗的确在?外?面有女人,但也没?有打她,只是对她失了兴趣,让她净身出户罢了,她在?结婚之前本就签了最专业的婚前协议,分不走任何财产。”
“云诗知道,陶家?的研究院,烧了很多钱研究一种抗癌特效药,但是因为副作用超出正常值,在?药物评估毒性这一条上一直拿不到合格的质量报告。”
“而严博在?药品局正是负责审查报告这一块的。云诗和陶朗谈好了条件,打通严博,给她一亿赡养费,她利用严博的信任,用假的报告让严博盖了公章。”
“我?查清楚了真相,和蔓蔓的遗书一起甩到严博脸上,云诗和舒朗入狱,严博在?蔓蔓的坟前自尽了。”
阮夏低低问,“所以,你无意中捡到了一块可以干扰人脑电波的石头,做成了这个?系统,既是想找苏蔓,也是想让严博彻底爱上她,把欠她的幸福还给他,是吗?”
顾祁点头,“是,可是我?无论重生多少回,我?爸妈都没?有再生出蔓蔓,连严博和云诗,宴喆也从?没?在?世上出现过。”
“一直找不到,而系统越来越强大?,自主意识越来越多,于是你开始按系统的指示,来到这个?陌生的世界完成剧情指示,”阮夏道:“而我?上辈子悲惨的经历,你又动了侧影之心。”
“你不忍心伤害我?,又想找到苏蔓,所以,你既想毁了系统,又把唯一的希望寄托在?系统上,一直自相矛盾。”
顾祁艰难点了下头,“你一切的苦难的源头都是我?,你恨我?吧?反正也找不到蔓蔓,我?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他嘲讽的笑,“我?真是个?废物!”
他转头看向阮夏,漆黑的眸子里有一种想要解脱的疲累,“你杀了我?报仇吧,我?没?有怨言。”
四目对视。
阮夏移开视线,站起身,“回去洗洗睡睡吧,湿衣服穿身上久了容易生病。”
她转身离开。
顾祁喊,“你不恨我?吗?你对莫涵都下的去手,我?这个?始作俑者你不想杀吗?”
阮夏下巴抬起来看了看深邃的夜空。
她也想知道。
心里就是恨不起来。
也是个?可怜人罢了。
她头微微侧了一下,顾祁依稀看见她半边侧脸,“可能,也许经历这些并不全?是坏事吧。”
按莫谨的猜测,以后,她至少生生世世都摆脱爱上莫涵的命运了。
纤细的身影朝前挪动,微风带起她栗色的发丝如海藻漂浮。
顾祁怔怔看着?她的背影远去。
*
翌日清晨,莫家?江边别墅客厅。
阮夏看着?站在?面前的秦管家?唏嘘不已。
白粟去世不过二十天,原本精神矍铄,红光满面的中年男子,如今,头发半百,眼尾突生出许多细纹,原本挺直的脊背一下子弯了下去。
他一直是白粟的心腹,小时候和白粟同村长大?,后来又一起走出那个?贫穷的小村落。
那个?年代,大?学生何其珍贵。
自白粟成为这里的女主人,他也从?莫氏转到莫家?别墅,管理厨师保姆,衣食住行这些琐事,一当?就是三十年。
白粟丧事结束的第二天,他就跑来和自己辞行。
只是阮夏一直找不到信任兼有能力的人。
秦管家?朝阮夏微微鞠躬,“太?太?,我?走了。”
阮夏叹息一声,“其实你不一定非要走,后面的宅子也没?什么人住,如果你愿意,可以一直在?莫家?养老?。”
秦管家?眼里有一丝惭愧,“谢谢太?太?的宽厚,只是,我?在?这待了三十年,如今夫人也没?了,我?也不剩多少年,我?想到这世界上的每一处去走走,看看。”
阮夏点了点头,“行,你电话别换,那天走累了,想落脚了,你再回来,莫家?永远都有你的位置。”
秦管家?眼里有泪花闪烁,“太?太?,你别恨夫人,她嘴上那么说,其实心里是疼你的,只是她自己不知道。”
“她只是小时候太?苦了,没?吃过一顿饱饭,下雪天连一件棉衣都没?有,手上都是冻疮,肉是烂的,没?有经历过的人不会知道那种痛。”
“所以她才会把权势,钱财看的那么重。”
阮夏只颔首笑,没?回。
现在?说这些,真的没?有意义。
秦管微微鞠一躬,转身,迈开略迟缓的脚步,推着?行李箱离开。
在?阮夏的印象里,三十年间,他从?来都是西?装革履,全?年无休。
此时,一身靛蓝色的柔软长衫,灰色长裤。
阮夏圆圆的杏眼微微眯起来,她记得,白粟曾经说过,等莫涵的事业稳定,她就放下一切去环游世界。
这些年一直忙于事业,还没?有好好看看这世界。
这俩人!
白粟说爱情这东西?从?来不重要。
她想起来白粟面前的那束点缀了二月兰的康乃馨,喊,“秦叔,白姨墓前的二月兰是你摘的吗?”
秦管家?回头,“是我?老?糊涂,忘记这事了,我?现在?去给她种一片再走,她喜欢的。”
阮夏脸沉了沉。
*
到了第三天早晨,阮夏接到了皇朝经理电话。
挂了电话,她抱膝坐了好一会。
然后起身去厨房,做了一碗手擀面。
往医院赶。
推开病房门,顾祁躺在?床上,整个?人又消瘦了一圈,唇苍白的买有一丝血色,皮干裂,脸颊又红的不正常。
“他怎么了?”阮夏看向黄经理。
黄经理摇头,“三天前就开始发烧了,用了各种药,一直退不下去,偶尔醒着?的时候既不愿意喝水,也不吃饭,好像没?什么求生意志了,事实上,他这半个?月一直都不太?好。”
“顾总没?有任何私交,我?瞧着?就你能和他说上两句,你能不能帮我?劝劝他?”
阮夏垂了垂眼睛,叹息一声,“行。”
黄经理人出去。
阮夏拉过一张椅子坐到他床头,俯身,在?他耳边说:“顾祁,醒过来,我?们谈谈吧。”
顾祁原本阖着?的眼睛奇迹般的睁开,呆呆看着?阮夏。
阮夏看向他眼睛,清晰的吐出几个?字,“顾祁,我?命令你,好好活着?!”
“我?是个?务实的人,你这样去死对我?来说没?有任何意义,不如活着?,把你对我?的亏欠都还给我?。”
顾祁苍白虚弱的脸上浮起一丝浅淡的笑,“很难想象,你这样眦睚必报的性子,居然能和我?说这样的话,你应该恨不得我?去死才对。”
阮夏白他一眼,拿过放在?床头的保温盒,“我?的确恨不得你去死,所以亲手给你做了一份手擀面,里面下了鹤顶红,你敢吃吗?”
顾祁笑着?摇头,“烂苹果我?都吃过,还怕这个??”
他说着?半坐起来,靠在?床头。
“切,翻旧账是女人喜欢做的事,你可真行。”阮夏拉过他病床上的架子,拧开保温盒,把筷子递到他手里。
顾祁眼睛不自觉盯着?她每一个?动作,薄薄的眼皮半垂,睫毛根根卷翘,眼睛专注的做着?这些琐事。
莫名有一种画面重叠的感觉。
又摇摇头。
性格,容貌,没?有一点点相像的地?方。
银色的不锈钢保温盒里,面条粗细均匀,西?红柿熬出浓浓的红色汤汁,和白色的面条相得益彰。
几根氽过的绿色青菜摆成圆点缀,中间卧一颗煎蛋,中心蛋黄红红的,旁边,一只胡萝卜小兔子活灵活现。
这!
这面!
他一哆嗦,筷子掉在?病床上。
“你连拿筷子的力气都没?有了?”阮夏嘴上嫌弃,却捡起来拿纸擦。
顾祁却快速抽过来,夹起面条迫不及待放进?嘴里。
劲道的面条入到嘴里,原始的麦香浸满味蕾--
是记忆里的。
熟悉的味道。
他眼皮蓦的向上翻,漆黑的瞳孔看向阮夏,“这面是谁做的?”
阮夏不疾不徐坐回椅子上,“说了,是我?亲自做的啊。”
“为什么要放个?小兔子?蛋白和蛋黄为什么要煎的这么圆?”
“你不觉得像月亮吗?连起来就是月宫里的小兔子在?吃面啊。”
顾祁指甲紧紧扣在?手心,整条手臂都发颤,嘴唇龛动。
“你怎么了?”阮夏奇怪的问。
顾祁嗓音苦涩,久久张不开。
阮夏奇怪的盯着?他,两人四目对视。
打断对视的,是一阵手机铃声。
阮夏蓦的回神,低头,接电话。
挂了电话,看向顾祁道,“我?公司有急事,你自己吃吧。”
顾祁机械点头。
阮夏走到门口,手握上门柄,忽然顿住回身,“为什么要问这么多关于面条的问题?”
顾祁珉了珉唇,“很好吃,像上次在?大?排档吃的感觉。”
“哦,”阮夏别扭的朝顾祁笑,“那,那等你好了,我?下次再带你去?”
“好啊,”顾祁眼睛亮亮的,“我?等你。”
阮夏努嘴,“你请客哦!”
“好,”顾祁眨了眨眼睛,有水光退回去,“我?付一辈子都行。”
病房门重新合上。
顾祁手紧紧捂着?脸,眼泪如决堤的河水,一颗颗砸在?病床白色的床单。
脑子像看电影一样,闪过四个?细节,一一重合。
心里涌起尖锐的疼痛,为什么没?有注意到过啊!
他肩背慢慢弯下去。
爆哭之后,面条已经坨了,可他像是吃人间最美的美味,一滴不剩。
作者有话要说:这章有没有看哭的?
我写哭了!
有没有人猜出来是哪个四个细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