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死了?”
阮夏怔怔看向莫谨问道。
“嗯,”莫谨轻轻点头,“尸体打捞上来?了,做了基因?检测对比,身份证,钱包,也都是他的。”
“据警方?的猜测,可?能是他杀了许娇之后,自杀。”
阮夏薄薄的眼皮机械的掀了两下,眼睛凝住,空洞的看向莫谨。
莫谨温热的掌心覆上她的手,“你别难过,这和你没关系,是他自己的选择。”
阮夏眼睛垂下来?,像个木头,呆呆的。
莫谨手摸上她脸,用掌心温热她,抬起她头,让她看向他,“你别自责,不欠他的命,你曾经受的远比他来?的多。你能活下来?,是你心智比他坚韧。”
“也许对他来?说,死是一种解脱。”
“嗯,”阮夏迟疑了一瞬,愣愣点头,又朝莫谨笑了一下,“他死了挺好的。”
她重复了一遍,“真的,死的挺好的。”
顿了顿,她道:“他的葬礼,你让管家办吧,我不想参加,我不想再听见关于?他的事。”
“好。”莫谨手指穿过她栗色,整理她柔软的发丝。
“我渴了,我去楼下喝点水。”阮夏站起身道。
“慢点。”
莫谨唇角扯起一抹笑,手捏上她的手。
凉的冰人。
他眼睛微暗,没说楼上就有净水器。
他感受到她指尖从?掌心,滑落到指尖,抽离。
裙角从?他膝盖拂过。
她两条纤细的铅笔腿抬的缓而?慢,明?暗光线翩跹在她单薄的肩背。
在她转过侧身而?下的一瞬间,脸苍白到透明?。
莫谨坚挺的背蓦的砸向椅背,头半仰向天空,心口涌起细密的疼痛。
到底真心爱过啊!
心里涌起自责,他应该考虑的再周全一点。
细细的水柱从?出?水口流向杯子里,溢出?来?,浸满滴水卡座,滴到地上。
滴答。
滴答。
阮夏眼睛空洞的垂着。
“太太,水满了。”
保姆瞅着她的神色,小声提醒。
“嗯?”阮夏回神,“哦。”
她抬手关了净水器,转身走到沙发,手愣愣抱着臂膀,眼睛呆呆垂着。
阳光斜斜照进?来?,折射在墙壁,细细的浮尘游离。
渐渐,光束从?墙壁浮动到地砖的金缝。
她一只小巧的躬足落进?阳光里,透明?的薄甲上刷了一层浅珍珠红,和莹白的足背交织出?抓人眼球的色差。
莫谨微微俯身,手肘叠起来?靠在二楼栏杆,远远看着沙发上蜷曲在一起的人。
她保持这个动作一个小时没有变过了。
莫谨轻轻叹息一声,走到净水器旁接了一杯水,一枚白色药丸轻轻滑入水中,漾起丝丝涟漪,归于?平静。
“喝杯水吧。”莫谨坐到她旁边。
阮夏回神,抬手接过来?,“哦。”
她乖巧的接过去,平静喝完。
莫谨把她手指放在掌中把玩,“我想把快捷收购过来?。”
她手紧了一下,又松开,笑道,“哥哥决定吧。”
莫谨:“饿不饿?要不要吃点东西?”
阮夏亲昵的摸了摸他的脸,“好啊。”
“想吃什么?”莫谨眼睛低下来?,刮她鼻子玩,“小馋猫。”
“樱桃吧。”
“好。”莫谨唇边浮起一丝温和的笑,“为夫亲自给你去洗吧?”
“好呀,”她头歪了歪,在他脸颊亲了一下,“辛苦你了,莫总。”
他放开她,走到厨房,挑了一些个头大,红的发紫的樱桃,放进?水盆里。
清亮的自来?水哗啦啦落下来?,溅起水花。
他迭起袖口,皓腕线条流畅精致,白皙的指节在嫣红的圆润间游走。
擦干指尖的粼粼水光,端起骨瓷小碟往客厅走,圆溜溜的嫣红,挂着晶莹的水珠,看着就很有食欲。
意料之中的,沙发上的人儿斜靠在扶手,莹白的皓腕垂下来?,头微微歪着,眼帘微阖,浓密的睫毛根根卷翘,在干净的下眼帘投下淡淡薄影。
睡颜安静的跟个小猫是的。
他坐到她旁边,放下骨瓷碟到茶几,捏起一颗樱桃放进?嘴里,果肉在口中爆出?酸酸甜甜的汁。
他吃出?了一丝苦涩。
手穿过她腿弯,轻轻把她抱进?怀中。
她身子本就纤细,骨架又轻,这样?抱在怀里,轻的一折就会断了似的。
轻轻放在柔软的床上,掖上薄薄的蚕丝被。
他垂下眼睛,圆润的拇指描摹她饱满的浅粉红唇瓣,轻轻呢喃,“你到底是想骗我,还?是想骗你自己呢?”
“你真的懂你自己的心吗?”
像自言自语,又像问眼前的人。
然而?,床上的人儿眼睛只紧紧闭着,睡的沉沉的。
莫谨苦笑了一下。
拿过床头一本书,坐在床边慢慢翻看。
阮夏这一觉睡的沉,直到日头西斜才醒。
她掀起眼皮,渐渐清明?的视线里,莫谨背对窗坐着,身后,薄云卷成粉色的桃花瓣。
他清俊的脸微微垂下,落再光线临界点,侧影往右边折射,从?床沿割裂,一半在床上,一半在地上。
上眼帘的睫毛根根自然卷翘,硬挺的鼻尖拓下淡淡阴影。
“我怎么睡着了?”阮夏半边脸枕上他掌心,懒洋洋的问。
莫谨放下手里的书,眼睛看过来?,漾起柔和的笑,“嗯,大概这几天累坏了,起来?吃饭吧。”
他牵着她手去浴室,给她挤牙膏,亲自给她刷牙。
睡了一觉,阮夏似乎好了,正?常的吃饭,睡觉,上下班。
莫谨放下莫氏所有事物,跟着阮夏同进?公司,同出?公司,日夜守着她,把一切都看在眼里。
她只对莫谨一个人笑。
话很少。
不知不觉会突然走神,怔怔盯着文件,连页都想不起来?翻。
以前三个小时就能办完的公务,一整天都想不出?合理的思路。
她想不起来?和他撒娇。
莫谨不提醒,助理冲的咖啡凉透了也想不起来?喝,想不起来?吃饭。
到了第五天。
这日,莫谨亲自开车。
阮夏眼皮微微耷拉着,视线空空落在前面,很久没没有发现,车子开的方?向不是往市内的公司方?向,而?是往郊区。
每一段路口,车辆不停的变换,总有不停的新车跟着莫谨身后的保镖车。
每到一个路口更换一辆,非常职业的跟踪,轻易察觉不到。
车子停下,阮夏手搭上车门?开门?,这才注意到,右边是墓地。
“我们来?这干嘛?”
阮夏侧颈转过去看向莫谨问道。
“你去看看他吧,在白姨墓地旁边。”
莫谨转头,漆黑的眸子盯着她的眼睛。
阮夏脸色微变,垂下头,栗色的头发垂下来?盖住了侧脸,柔和的轮廓绷成硬朗的线条,“回去吧,我不想看。”
“为什么不想看他?”莫谨脸靠近一些,“是不想还?是不敢?”
阮夏头垂的低了一下,咬唇不说话。
莫谨食指勾上她发丝到耳后,她完美的侧脸轮廓露出?来?,“去道个别吧。”
阮夏抬起头看向莫谨,“我看不懂你,你为什么要我去看他?”
为什么?
因?为我知道,你从?来?没想过真的让他死。
因?为你没有你想的那么绝情。
莫谨苦笑:“因?为我不是二十岁的愣头青,你不需要顾虑我,拼命装作一副不在乎的样?子,我不会去吃一个死人的醋。”
“因?为我爱你,我不想你心里难过,不想你否定你的过去一辈子,撇去许娇出?现以后的变故,你们曾经有过很好的日子,很多的回忆。”
“那些,是你的童年,青春,这些都是你人生的一部分。”
阮夏漆黑的眼眸漾起清浅的光,固执道:“看不看的有什么意义?呢?我们已经两相厌倦,我自己都知道应该说什么,有什么好看的。”
莫谨干脆下车,绕着车头右侧边门?打开,把阮夏拉到身前,下巴放在她肩头,看想墓地道:“去吧,有些事,”
下巴搁在她肩头,脸贴着她的脸道:“阮阮,不要一味否定你的过去,换个角度想,正?是这些事让你成长了,来?到了我的身边,去吧,用你的方?式,好好和他,和你的过去道别。”
“它既是结局,也是新的起点。”
“我在这等你。”
阮夏的脸离莫瑾很近,微微侧头,他柔软的黑发下,漆黑的眸子像幽深的古井,带着深深的漩涡,吸着人的神思。
她怔楞了一会,轻轻“嗯”一声,抬脚样?墓地走进?去。
微风卷起绿叶漂浮,穿过一座座墓碑,线条简约的黑白照,阮夏找到莫涵的墓碑。
黑色的石碑上,刻出?他菱角分明?的俊脸,细长挺括的眉眼,泛着漆黑的墨色。
很多画面从?脑子里闪过:
那年一起爬山,她丢了他送的手链,他们来?来?回回在山上找,找到的时候,身体都虚脱了,他墨色的头发里,水珠闪着点点银光。
那年他们在海边游泳,她脚抽筋,偏偏又在深海区,他自己也是孩子,费力?背着他往岸边游,大口大口喘粗气。
玉渊山雪崩那年,她趴在他背上,无?数次费力?撑起的一丝缝隙里,他被热气蒸腾的脸近在耳边。
那时候,他就是她的整个世界。
她仅有的一丝意识里,觉得?他的后背又宽又厚,让人安心。
怎么就能因?为爱上别的女人,对自己那么狠心?
陌生的她都不认识他了。
她背靠着他的墓碑坐下,眼睛里有情绪散出?来?,心口涌起酸胀的疼痛,像针扎一样?疼,“我曾经那么爱你,你为什么要那样?伤我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