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房很暗,只有窗外透过摇曳的树枝照射进来的月光,勉强能看清里面的陈设。
狄瑶“咦”了一声,因为她印象中爷爷的书房并不是这样的。房中书画比较多,所以这间书房窗户开得很少,只有一扇,三面都是墙,其中两面墙一面悬挂书画,另一面是一个书架,书架上有许多书籍和笔墨文玩。书架前是镂空的书桌,桌侧边还有一个书架,也都摆满了书籍。
但这一次她进来却发现,靠墙的书架不见了,两个书架并且挡在了悬挂书画的那面墙边,而书画则被卷了起来放在了靠窗下的瓷缸里。
书画不能经常晒,放在瓷缸的这个位置不太正常啊?
难道是白天那些人来搜查狄家的时候摆的?似乎也不对,通常人来搜查,不是乱翻乱丢,就是正常寻找后把东西摆回原来的东西。看现在书房内的陈设,那些前来搜查的人还算细心,把所有书都摆放回了原来的位置,也就是说这陈设是爷爷自己挪动的?
狄瑶有些不解,她翻看了书桌上留下的一些笔墨印记,似乎也看不出什么特殊的信息。她又查看了身后书架上的东西,也没有那本他们在寻找的《邳经三山录》。也是,《邳经三山录》怎么可能会在狄府呢。
她准备离开时,忽然发现书桌底下的横杠上悬挂着什么东西,狄瑶一愣,她立刻低头自书桌下查看。
待看清悬挂在书桌下横杠上的是一个罗缨。
罗缨是女子出嫁时系于腰间的彩色丝带,表示此人已为人所属。从前闻人琮常常与她开玩笑,说要赠与她罗缨。狄瑶总是一笑置之,表示自己受之不起。后来有一日,狄瑶坐在书房陪他习字,因为疲倦便合眼眯了一会儿休憩。结果察觉脚下有什么动作悉悉索索,她低头一看,是闻人琮钻在书桌底下为她系罗缨。
「阿瑶既不愿接受我的罗缨,我便系在你的书桌底下,就当是系在你身上了。」
「阿瑶,以后你便是我的所属。」
闻人琮的声音仿佛此刻又在耳畔重新回响,狄瑶的手指缓缓将那罗缨握住,闻人琮系罗缨时,是在宫中,而非狄府,而且那是在她出战前,他在宫中的桌下所系。
为何在爷爷的书房内,也会有这样的罗缨?难道在她出战之后,闻人琮来过狄府?
闻人琮是一国之君,通常很少会主动去一名臣子家,便是去了,必然也是大张旗鼓,怎么可能还能自由走动,在这样的地方系罗缨?
除非……他并非大张旗鼓来的,而是私下来到了狄府!
脑海瞬间闪过一个想法:闻人琮被刺杀、狄老将军进府、宜都王提早回广安?这一切会不会有什么关联?
她袖下的手一紧,将那罗缨取下放入了怀中,翻身离开了书房……
若要知晓这一切,最好的方法就是进入廷尉地牢,见到爷爷狄老将军。
廷尉地牢建造在靠近西南区乱葬岗边上,周围几乎没有什么别的建筑物,所以很少有人能够在这样的地方越狱,因为一旦逃出来,也无处躲藏。
狄瑶蒙上面后,趁着夜色来到了廷尉狱。两扇巨大的铁门阻拦了所有想要前来一探究竟的外人。铁门外还有狱卒看守,不过许是夜里无人,狱卒有些疲倦地靠在铁门上打着哈气。看守通常有两人,其中一人却不知道躲到什么地方偷懒了。
“这小子,还不回来,上个茅房要这么久?”那打哈气的狱卒有些不太高兴的样子,他打开铁门朝着里头喊了两声,里面没有回应,“妈的,等他出来一定教训一顿。”
他准备转过头继续看守,却不料后脖颈被人一个手刀,直接打晕了过去。
狄瑶侧身进入铁门,沿着隧道直接下到地牢里。地牢又昏又暗,只有墙上的火把不断地闪烁着暗黄的光亮。
广安城的廷尉因为只关押皇亲国戚或者权倾一时的大官,所以牢房内几乎没看到什么人,大多是空着的。狄瑶一扇牢门一扇牢门找过去,终于最后一间牢房里,找到了被关押的狄老将军——狄丰海。
狄丰海身上有些伤痕,应该是在牢中被用了刑,他满头的白发遮住了面容,看不清表情。狄瑶推了一下牢门,悬挂的锁链发出“咣当”的声响。
狄丰海立刻抬起头来,看向了牢门外站着的人影:“谁?”
人影微微晃动了一下,狄瑶想拉开蒙着的黑巾,但又想到自己顶着祝瑶瑶的脸,即便露出真容,爷爷也认不出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