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地方,我?跟你一起去。”舒程跟顾川说道,他看过那些资料,以及顾满峰重新整理过的详细情况,秦植所?在的地方偏远到车子都很难同行,舒程的态度很坚决,完全不是商量的口吻。
这次顾川终究拗不过他,只好答应下来。而跟他们一起随行的,还有?顾满峰安排过来的一个司机,叫杨扩,带着帽子,除非必要基本不会说话。
三个人在机场等顾颖,随后四人一同出发。所?有?人都很沉默,顾川身为晚辈,不适合跟姑姑去认真?讨论这件事,而且若是讨论有用,那这么多年又算怎么回事?
他们下了飞机,又?乘车走了半日,因?为天色太晚,不得不找个地方先歇一晚。顾颖没反对。
住的地方已经是山区里面,夜色很好,满天的星星又?亮又密,顾川还是第一次见到这样的夜空。舒程陪他一起坐在外面的石头上,也不怎么说话,只是拉着他的手这么静静看着。
第二天的路车已经进不去了,杨扩找了当地人带路,大早上开始步行,地方越走越偏,几乎看不出路的痕迹,越往里走,顾川的心越凉。顾颖拄着棍子,依旧精神很好。
到中午的时候,几个人总算走到了一片开阔地带,村子在他们脚下,远远看去,有?炊烟向?上升起,几个孩子互相追着闹着玩,身上穿着不合身的旧衣服。
孩子们看着这几个陌生人,有?些害怕,一路上基本不开口的杨扩拿着糖分给孩子们,问他们知不知道有?一个叫秦植的人。
“你们找秦老师做什么?”一个胆子大些的孩子问道。
“我?们是他的朋友,来看看他。”顾颖笑?着走上前,弯腰笑着对那孩子说道。
孩子们没多想,开开心心地把糖放心嘴里,边吃边叽叽喳喳领着他们往前走。
很多年后,顾川都忘不了那个场面,身穿布衣的男人掀开半旧的帘子走出来,头发有些乱,胡子拉渣,但是神采很好,粗糙的手里拿着用针线缝起来的本子,对着几个孩子大骂道:“小兔崽子,活该没出息,滚回去把作业写了!”
而后他看到了孩子身后的几个人,看到了顾颖。
兔崽子们哈哈大笑,相互推攘着走进那间没有?窗户的破房子。
村里的人都知道秦老师的朋友要来,把自家好吃的东西凑了凑,做了一桌子丰盛的菜,直把那几个孩子馋得不行。大人们骂着把孩子拉走了。
顾川没吃几口,跟舒程一起走了出去。这顿饭,他咽不下去。不是难吃,而是难受。
舒程陪着他出来,邻居家的小孩子们边吃饭边在地上写字,写错了,又?被大人打,其实大人们也不知道错没错,他们不清楚字怎么写,但知道自家孩子的尿性。见着顾川和舒程,一大一小淳朴而又?不好意思地一笑?。
几个人在这边没有?马上走,他们在这边停留了两天,第三天的早上顾颖对顾川说:“你们回去吧。”
……
那个早上的天气很好,山区的空气很清新,但是季节的变化还是让人感到了寒意。村子里的人全都来送别,他们对秦老师的朋友都很客气,也很敬重。
离开时,顾川头也不回。
然而刹那间红了眼圈,他没有想过这种结局吗?他早就料到了,从季柏秋把资料交到他手上的时候他就料到了。可是他还亲手做了一个笼子,把他姑困死在里边了。
那是舒程第一次见他哭,无声的眼泪滑落,倔强地往前走,决绝而又?冷漠。
人一旦开始长大,就会渐渐意识到会有?人不断离开,并且越往后越像魔咒,逃不掉,挣不脱。那是顾川第二次深刻地感受到离别。
他真?正地意识道,这个世界上真?正相依为命的只有那么几个,没了,也就没了。失去的永远追不回来,所?以人们才会想要去维持,去改变,最终升成?一种责任感。
初高中时候的他离经叛道,极力想要挣脱家庭的舒服,那是自我意识的爆发,而再往后,经过了某种阶段,他开始发现以前逃避的甚至不耻的,渐渐以一种全新的姿态呈现在他面前。
那一刻,顾川开始理解他爸爸,也是从那时候起,他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他想要去成为一个有担当的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