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快亮才睡,等苏枣再睁眼,已是日上三竿。
苏枣在被子里早就睡燥热了,一脚将薄被踢了老远,此时脚横斜着,胳膊舒舒服服的摊开,堪称睡没睡像的典型。
有宫女轻手轻脚进了殿内看了看,见苏枣没醒,又出去,跟身边的宫女对视一眼,面上也没有什么表情,只是看着头顶明媚的阳光,火辣辣的令人为难。
“枣儿……”
“枣儿?”
苏枣是被朱常钰喊醒的,她睡了个好觉,梦里是一片池塘,开了许多花,她捉了好多鱼,不知道谁在她鬓边别了一朵芙蓉花,正笑呢,就被人推着喊醒。
迷茫的睁开眼,瞧见自己的面容跌进一双深邃深情的双瞳中,仿佛将她整个心神都吸进去一般,恍惚的不知今夕何夕。
“六郎?”苏枣眸子一定,惊的一把推开来人,坐了起来。
“嗯,我在。”朱常钰明显心情极佳,满眼的笑意几乎遮掩不住。
苏枣左右看了看,熟悉的内室。
她昨晚没出宫!
酒水有问题!
眸子里染上一层水汽,苏枣的拳头的猛然握紧,强忍着没发作,对朱常钰道:“我要换衣服,你先出去。”
“咳,咳……咳咳咳。”朱常钰忽然背过身,猛烈咳了几声。
苏枣能瞧见他额头带着汗,应该是刚下朝,赶过来衣服也没换,眼底一片淡淡的黑圈,咳起来那喘气声,似乎很难受,等转过头,却还是微笑着温声对苏枣乞求般说着:“枣儿,别走。”
“我没说要走,就是想换件衣服!”苏枣有些气恼,但见六郎这个模样,声调又低了下去,“难道陛下想在这里看我换衣服?”
虽然穿了亵衣,苏枣还是将身上的薄被拉了拉,冷冷瞥向朱常钰那一眼,几乎让朱常钰以为自己的心思被猜了出来。
幼时,他跟苏枣就有这种默契。
隔了十年,虽有些生疏,但目光流转间,碰上一瞬总能琢磨出几分。
朱常钰便不再说什么,只是站起来,叹了口气,又咳了几声。
温声道:“那我唤人来服侍。”
苏枣不搭话。
朱常钰去殿外等。
宫女从殿门口鱼贯而入,悄无声息般端水拿衣服的排成一排,熟练的走上前服侍苏枣起身。
苏枣冷眼旁观,躲开伸过来的手,用手轻扣着一人问:“我昨个的裙子呢?”
那被苏枣抓住的宫女,埋下头恭敬道:“姑娘的衣服都拿下去洗了。”
“去拿来,这会儿应该半干了。”
宫女们闻言,纷纷低下头,领头的宫女直接跪下双手捧起带进来的新衣,周围的人也挨个跪下,众口齐声道:“请姑娘更衣。”
苏枣睨了殿外一眼,檐上的铃钟在风中摇晃,叮铃作响。
天已亮。
众目睽睽下,不好走了。
眸子里那层水汽,被眨巴回去,苏枣松开了扣着宫女的手,乖巧任这些人服侍。
待像个娃娃般打扮着坐好,外头的人进来瞧。
苏枣这才抬起头冷冷问:“昨个酒水你下了药?”
朱常钰一边捂着咳,一边坐在另一边椅子上,不先回答这个,只是无辜又带着闲聊般的自然语气问苏枣:“枣儿,你的大饼脸呢?好好一张圆脸,如今竟塞不满我两只手了。”
苏枣:“……”这是在提醒她昨夜的事情么。
苏枣看了看周围,好在这会儿宫人们都已出去。
昨个是她先扑进六郎怀里的,现在真是矮了一头似的,一谈起来就让她羞臊。
不过……大饼脸?
她什么时候大饼脸了?
怎么说的这么粗俗,原来六郎小时候一直觉着她大饼脸吗?!
舟山村穷,娘的铜镜都满是划痕,瞧不清楚。
苏枣只知道自己小时候生的黑,但面目在水里瞧,都荡漾的看不清,她那时候只爱玩,村里也没人评价她长得怎么样,还真没个印象。
苏枣从前爱玩,如今年少青春,正是最爱俏的时候。
便是带面具,都要在里头涂护肤的膏脂,可因着这些年的遭遇,见惯了为色所迷的虚妄,被朱常钰这么一说,心里凉了半截。
“女大十八变,过了这么多年了,自然不会跟以前一样。”
此时屋里一坐一站,苏枣抬头看朱常钰,这矮了一头的感觉就强烈,她想要站起来,朱常钰却上前走了一步,跟堵墙似的站在了苏枣面前。
这一动,便叫苏枣不好站起来了。
她站起来的话,两个人的距离就太近了些。
又来了……
苏枣怔怔的盯着朱常钰的眼睛,忽然问他:“六郎,你想把我永远困在这里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