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六点,天已经黑了下来。
打了一?整天麻将的薛树才拖着灰扑扑的塑料拖鞋,高?大身躯晃晃悠悠,如同一?道喝醉的鬼影般走回家。
他在赌局上惹了点气。
今天也不知道走了什么狗屎运,本来可以赢的牌面却一再输个不停,带去的家当全输没了不说,还欠了不少。
想起刚才老刘那张小人得志的老脸他就恨得牙根痒痒。
现在那黄脸婆在做什么呢?
想起自己的结发之妻,薛树才心里升起了熟悉的厌恶感。
——那没用的黄脸婆现在肯定做了一?桌硬得难以下咽的饭菜,没来及洗的旧衣服堆满了衣篓。待会?开门绝对会朝他摆出一张要死的晦气脸。
如果那黄脸婆敢埋怨他败光家当一?个字,他绝对会把她揍到求饶。
到了家门口,薛树才仿佛一?滩烂泥似的靠在门框上,也不开门,只用他那粗拉拉的嗓门喊道:“诶!诶!”
“……”
屋内并没有像往常那样传来妻子的回应。
被酒精暂时麻痹神经的薛树才在夜风中吹了一?阵才意识到一点的不对劲,不过他理所应当?地认为那黄脸婆是偷懒睡着了。
他狠狠砸起门来,最外面的铁门被男人的大拳头砸得“哐哐”响。
“开门!死老败家娘们!”
刚刚输光家当的醉鬼怒吼出声。
薛树才怒气上头,不管不顾砸起门来。
足足砸了有一?阵子,因为实在没人回应他的需求,他终于停下手,发现屋里一?片漆黑不像是有人在家的样子。
“死哪去了?”
薛树才用钥匙打开门,对着空气恶狠狠质问,仿佛没骨头的身子不稳地撞在门框上。
屋里一?点亮都没有。
薛树才下意识抬手往墙边摸索去想要开灯,也不知道摸到什么,只听黑暗中一声金属脆响,他的手指不知被什么咬了一?下,尖锐的疼痛瞬间刺进血肉里。
薛树才痛呼出声,飞快抽回手。
眼前伸手不见五指,迷信的薛树才感到了害怕,但?这是他家,无处可去的他只好安慰自己那儿可能有个钉子。
薛树才鼓起勇气再度摸到电灯的开光,用力按下去。
灯似乎坏了。
他反复开关多次,本该亮起来的电灯毫无反应。
薛树才的第一念头是——这黄脸婆究竟在搞什么幺蛾子?电灯坏了都不知道去修,等下找到她一?定?要给点颜色看看!
他转身到一旁的柜子里去找手电筒。
刚走两步,脚下似乎踩到了什么凸起的物件。
地面乍起一股疾风,他那么一?踩似乎有东西顺势腾起,从地面一直到脸前,剧痛落在了额头上,差点将人当场砸晕。
接着,更糟糕的事情发生了。
地上的东西似乎触动了天花板上事先安排好的机关。
“咔哒”一?声,一?个板子从天花板拍了下来,一?板子拍在了还在额头的剧痛中没缓过神来的薛树才。
这板子直接给他拍到了下一?个机关上。
接下来的小时里,机关陆续开启。
男人的身体和男人的惨叫,像网球一?样被屋中提前设好的各种机关拍飞,左左右右上上下下弹了个遍。
弹到最后一个机关,薛树才几乎要瘫在了地上,头顶一?桶冷水哗啦一声兜头灌下。
放置在角落的音箱“滋滋啦啦”自动响起惊悚尖锐的音乐来。
原来供奉祖先的台子上,一?道昏黄不清晰的灯光从上而?下,幽幽照亮了台上那魆黑的小阴影。
摔得浑身剧痛,骨头都快散架的薛树才头也不抬,直接抱着头跪在地上颤抖道:“冤有头债有主,我?一?生没谋过财没害过命,求求饶我一?命。”
漆黑的屋里无人应声。
他喘着气,颤巍巍抬起头,一?眼撞见供奉台上那面色惨白嘴唇殷红的小鬼。
薛树才头皮一紧,当?即眼珠子往后一翻差点失去意识,同时,身下似乎有什么闸门悄无声息地打开了。
——那是个身不足三尺的小孩,笼在阴影中那充满咒怨的双眼正一?动不动地盯着他,仿佛下一?刻就会?张开血盆大口扑来。
然后,身长八尺的成年男人的裤子渐渐被浸湿了。
薛树才此刻顾不上什么体面,忙把头磕得“咚咚”响,“祖先爷您这么多年接收晚辈的供奉,无恩也是有情了,晚辈可是年年供奉不敢有任何懈怠,没有功劳也是有苦劳啊,您就看在我这么多年供奉的份上饶我一?命。”
男人一?股脑地磕头,供奉台上面色惨白的“小鬼”却险些笑出声来。
祖宗都演了,那就再像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