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黄浸染了树叶尖到树叶把,最红整片叶子都黄了,慢慢飘落在地上。一片又一片,伴随着最后一片叶子落下的雪花浅浅地给青葱的麦苗盖上了一层薄被。
今天是腊八。
爹,仍旧没回家。
赵三伯倒是找到了,他们的船没有沉。
十月的时候,赵三伯家终于有消息传来,原来是赵三伯跟的船在过省边境的时候,不知什么缘故被官兵抓住。
赵三伯被下了狱,最近才花大价钱赎了出来,人没什么大事,只是被折磨得不成样子。据赵三伯讲,康明宁的爹在官兵上船的第一时间跳了船,至今生死不明。
从最初的毫不相信慌乱无措,再到听见消息的大喜大悲,到现在家里人都很平静,只剩下期待,期待康爹还在外地某个地方。
赵家的消息传开后,本已渐渐恢复平静的康家院子又稍微热闹一些。
邻居们总是拿着一瓶酒或者一封糖之类的过来串门。
虽然没有明说,但大家语气都带着过来人的感慨,男人往堂屋去和爷爷大伯喝两杯,女人来到康明宁家,打量着康母和康明宁姐妹,再同情地对着咯咯大笑的小宝叹气。
意外之喜是奶奶送过来二两银子,并恢复了爹在家时对康母不言不语的态度。康明宁对此已是非常满足,不扯后腿就是最大的帮助。
周围婶婶们重新认识到自己卖绣品的不划算。
康母每月给的铜板虽然少两三个,但自己每月几个荷包就要跑一次镇上,耽误一天功夫。
没有康母给他们画花样子,掌握不了最新的花样,婶婶们的绣品价格也越来越低,纷纷又厚着脸皮找康母。
康母的代售业务重新红火起来。
腊八节也是佛教的法宝节。
昨晚四姐便找好了今天要穿的衣服,要跟着奶奶二姐三姐去流米寺上香,让康明宁今天早点儿叫她起床。
流米寺在流米山上,流米山是距离县城最近的一座山,距离县城只有四五里的距离,香火常年旺盛。
据传,山上有一个山洞,只要是荒年都会流米供灾民解除饥荒。最开始人们认为有佛祖保佑,捏了个泥菩萨供拜。慢慢的建成寺庙,发展到现在镀金菩萨都有好几座。
为显诚恳,奶奶每次去流米寺都会步行。二十多里的路程,得走一个多时辰。
天还未亮,二姐便在门外叫四姐。等几人洗漱吃了早饭出门,天已大亮,到了流米寺,刚好差不多吃午饭。
康明宁没跟着去,家里还有娘和小宝呢。小宝上个月开始吃迷糊糊,今天的腊八粥煮软点,说不定小宝也能尝尝味道。
二哥悄悄从碗柜上方的篮子里抓了一把鞭炮放兜里,又拿了一根香点燃。
二哥举着香探头探脑地从厨房门望外瞧,“小五,出去帮二哥看看娘在哪里。”
娘不让二哥玩鞭炮,那是留着过年才玩的。但学堂放腊八,没去学堂的也到了猫冬的季节,伙伴们手上都那个大大小小的鞭炮,二哥才忍不住。
“你去吧!娘不在家。”康明宁甩甩手上的冷水,“娘端着米去张二婶家了!”
“耶!”康明宁话还没说完,二哥已经飞奔出去,远远飘来一句“别告诉娘啊!”
不告诉娘,娘也知道啊!放了火炮之后一身的□□味,十个人中九个人能闻出来。但瞧你最近难得这么开心,不说出来打击你了。
弟弟也被娘带出去了,难得家里只剩康明宁一个人。天儿太冷,针线拿不动。
康明宁来到二哥的书桌前,二哥房间没有窗户,只在靠走廊的那面墙上较高地方做了几个方孔用来照明。
冬天光纤暗,屋子里更暗,几个方孔没什么用。
康明宁索性拿着自己的一套设备来到耳房。打开大门,熟练地搬两个高凳子并在一起作桌子,抬根小板凳作椅子。
最后将自制的垫字铺好,倒水,磨墨。
原来的自己是识字的,凭着努力考上一本大学,曾是多少人的骄傲!重新识字都过了,写字难不倒自己。
康明宁抽出一张纸铺好,纸上已经写了不少的字,这是大哥用过的纸。
自从八月那次大哥送给康明宁文房四宝后,康明宁一有空就在练习写字。纸不够了,大哥便将自己用过的纸存起来,每旬放假时背回老家送给康明宁。最近几次,里面还夹杂着一些别人的纸,显然是大哥帮着收来的。
康明宁不介意,反而很感激。虽然以前上过学校开展的兴趣班,但当时年龄太小,受益不多。大哥写过的刚好可以用来模仿。
有的纸长篇大论,整张都写满了,康明宁懒得看;有的是一两首诗,康明宁看不懂;出于意料,空白处最多康明宁又看得懂的,居然是算术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