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迟疑起来:“我爸他……”
她在害怕,怕见到他饱受摧残的样子,那会让她心如刀绞。
钱卓青看穿了她的心思,宽慰道:“老板精神不错,快进去吧,别让他等急了。”
“嗯。”
梁暖如释重负,给了他一个天真单纯的笑容,马上快步进去了,她沉浸在父女重逢的喜悦中,却并不知道身后目送她离去的钱卓青,表情无比凝重。
监狱接见室。
数月不见的父女俩隔着一道玻璃四目相对,都在同一时间湿了眼眶,花了一点时间压抑汹涌的情绪,梁暖贪婪地看着父亲瘦到凹进去的脸颊,哽咽道:“爸爸,你怎么瘦了这么多?他们是不是打你还不给你饭吃?”
梁起风摇头,温柔地看着女儿:“不要担心爸爸,这里三餐规律,爸爸瘦下去是因为戒了以前的大鱼大肉,肠胃少了负担反而更健康了。”
“可是……”
梁暖半信半疑,还想再追问就被梁起风转移话题,他歉疚道:“爸爸对不起你,这段时间让你受委屈了,告诉爸爸,你现在住在哪里?有没有人欺负你?”
“没有,没有人欺负我。”梁暖笑着说谎,“爸爸,我认识了几个新朋友,他们帮了我很多,也不会因为我没钱就看不起我,现在我跟他们合租在一起,学会了用洗衣机,还学会了做蛋炒饭,这都是他们教我的,他们说这都是人必须学会的生活技能,等你出来了,我介绍他们跟你认识……”
“我的暖暖长大了。”梁起风慈爱地望着女儿,沧桑的眼睛里藏着太多内容,嘴角的笑意有点苦涩:“你等等爸爸,只要一年爸爸就出来了,很快的……”
听他这么说,梁暖的心中突然燃起了希望的火焰,她告诉自己,一年时间很快就过去了,明年的这个时候她的超人老爸就出狱了,他们的生活很快会再度回到从前,她依旧是什么都不缺的梁家千金,到那个时侯,那些对她家落井下石的人都会得到惩罚的。
她在心里做着美梦,却听到她爸语重心长地说:“暖暖,接下来爸爸有几句重要的话要跟你说,你要记在心里不要忘记。”
梁暖精神振奋,听话地点头。
“爸爸这一次失败了,这个世界就是这样,当你一无所有时,有人笑着踩你,有人漠视你,当然,也会有人愿意帮你,这些道理很简单,你自己也懂,但今天和以往不同了,爸爸以前是你的眼睛,哪些人是好人要多接触,哪些人是坏人要离远一点,我都会告诉你,但是宝贝,今后你要自己做自己的眼睛了,人心难辨,假如你看不清,就多花一点时间去看,你要记住,有些人没有你想象的那么好,有些人也不是你看到的那么坏,等你学会看懂人心,那爸爸就彻底放心了。”
梁暖似懂非懂地点点头,在她心底,她希望她的老爸一辈子做她的眼睛,但是这样任性的话她不敢说,老爸一定会骂她。
“总之,暖暖,你该独立了,不要总想着依靠爸爸,爸爸也有帮不了你的时候。”梁起风望着依然满脸稚气的女儿,想到今后她得不到他的庇护,一个人披荆斩棘走完这残酷人生,他就心痛难耐,喉咙有股呕血的冲动,他花了很大毅力压制住了。
静了片刻,他再度开口:“爸爸45岁才有了你,你妈妈离开后,我更是恨不得把全世界给你,你大学毕业以后说不想出国,也不想工作,我都尊重你的想法,我一心只希望你快乐,现在想来,这样的溺爱只会害了你。趁我还没彻底毁了你之前,我要对你提几点要求,这样我在牢里才过得安心。”
梁暖十分乖顺:“老爸,你说吧,我一定会努力做到的。”
梁起风欣慰一笑:“老爸要求不高,只希望你不要再像以前那样只顾玩乐,去找份工作,能找到坚持一辈子的兴趣最好,找不到也没关系,别人要笑就随他去,记住,你是我梁起风的女儿,绝不是一无是处的废物。”
梁暖不高兴地嘟嘴:“爸爸,你说什么呢,我才不是废物。”
“我的暖暖当然不是废物。”梁起风收敛了笑容,表情一下子变得严肃了,“还有,上一代的恩怨与你无关,不要成天惦记着这个,那是爸爸的事,你只要过好自己的日子,爸爸只想要你开心快乐,明白吗?”
“明白的。”梁暖不敢忤逆老父,但是她在心里对自己说:这样的深仇大恨,她如何做的到忘记?
回城的路上,钱卓青告诉梁暖他接受了省外一所财经大学的邀请,去做半年的客座教授,梁暖木然地“哦”了一声,看着车窗外飞驰而过的风景,郁郁寡欢。
钱卓青临走前递给梁暖一个很厚的信封,她知道里面装的是钱,想来这个父亲多年的心腹也看出了她目前的窘境,她百般推辞,钱卓青还是坚持,她只好收下。
下了车,梁暖没有立即走,有个问题折磨她很久了:“钱叔,我爸为什么会输?他从不输的,是因为尹光年那个卑鄙的人下了圈套吗?”
钱卓青沉吟一会给了她答案:“你爸爸……是输给了自己。”
梁暖在街上发了会呆,之后径直去了“伊莲”咖啡馆坐到天黑,想到一个又一个人离开她身边,想到那漫长的一年时间,想到她输得一败涂地的老爸,难受的想大醉一场。
想喝酒,就真的去喝了,她拉着下班的安娜,打车去了以前经常和韩苏苏光顾的PUB,夜魅。
到了自己熟悉的地方,梁暖显得格外兴奋,催促安娜打电话给大权和徐威廉,让他们也过来一起嗨,今晚她请客。
夜魅里人声鼎沸,帅气的DJ在打碟,舞池里全是人狂乱扭动的身影,忽明忽暗的灯光如鬼魅般滑过全场,映照出男男女女纵情声色的脸孔,梁暖的血液在沸腾,她找到了往日放纵玩乐的感觉,喊waiter点了一大瓶酒,打开瓶盖就仰着脖子汩汩喝了半瓶。
一旁的安娜又惊又急,作为一个循规蹈矩的女孩子,她从未来过这种纸醉金迷的场所,见梁暖情绪不太对劲,她劝了半天她还是在猛灌酒,只好打电话催促大权他们快点过来。
两个女孩子形单影只,她注意到好几个男人不怀好意地看过来,那兽性的目光像饿狼暗中窥伺羔羊,安娜身手不错,但不确定自己带着一个喝醉酒的拖油瓶还能不能全身而退。
她直觉今晚梁暖的情绪很不对劲,因此更加忧心忡忡。
安娜坐立不安,最终焦灼占据了上风,借口上厕所跑到外面,她翻出一个号码拨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