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转过身的那一瞬间,她的眼眶还是不争气地湿润了。
她顾不得擦眼泪,只想用最快的速度离开这所让她饱受屈辱的房子,永远都不再踏足。
孤身一人走出韩家时,城市的夜还不深,但没有人注意到拖着行李箱一脸落寞的她,自然也没人注意到不远处一直跟在她身后的黑色奥迪。
这是梁暖一生中最艰难的夜晚,她尝到了无家可归颠沛流离的滋味。
她全身上下只有前几天韩苏苏塞的五百块,以前这点钱,她一顿饭都不够,现如今她却要靠着这点钱过活。
梁暖站在街头一筹莫展,看着与自己擦肩而过的路人。
以前她觉得这些普通人像蚂蚁一样整日工作,赚的钱都不够自己在米其林餐厅吃一顿饭的。可现在她却觉得,这些人都比自己要幸福。
至少这座城市里有一处灯光是为他们而留。
她穿着高跟鞋漫无目的地游荡了一个小时,还是下不了决心去酒店开一个房间。
挥霍完手里的钱,明天就要挨饿了,而她不想抛弃尊严向别人乞讨。
包里的手机响起,是韩苏苏打来的。她还是硬下心肠掐了电话,然后关了机。手机屏幕暗下去时,她人生的最后一点希望似乎也消失了。
爸爸,为什么你要扔下我?
爸爸,你过得好吗?我好想你。
这一刻她无比想念自己的父亲,她无法怨恨他。她知道这个世界上最爱自己的人还是父亲,这一点她从未怀疑过。
擦了擦眼泪,梁暖站起来,决定今晚找个地方凑合过一夜,明天就去看守所看父亲。她想起附近有一家常去的咖啡馆不错,那里温暖又安全,老板也是个和善的中年人。
咖啡馆离这边不算太远,梁暖决定走路过去。
中间要走过一座铁桥,桥下是贯穿城市的江水。她站在桥上往下看,下面漆黑一片。有那么两秒,她脑子里竟然划过“跳下去所有的痛苦就会消失”的可怕的念头,幸好一阵凛冽的风突然把她吹醒,清醒过来的她冷汗迭出。
而那阵风,却将她脖子上的丝巾吹到了铁桥的拱梁上,丝巾随风飘飘欲坠。
“呀!”
梁暖一声惊呼,那可是她最爱的一条爱马仕丝巾!
她已经失去一切,她不想再失去仅剩的那份体面。
眼见丝巾就挂在她的头顶,随时可能被风吹走,可用手够又够不到,梁暖气得眼睛又湿润了。为什么老天爷还要整她啊?是还嫌她不够惨吗?!
她忘了脚下是湍急的江水,抬脚就往栏杆上爬。
她爬得太投入,以致没听到身后乍然响起的汽车喇叭声。在她快够到丝巾的一角时,腰突然被一双有力的大手环抱住,身体被惯性往后带,随即摔倒在地。
正确地说,她倒在了一个人的身上。
她愕然地转过头,就见尹光年因为吃痛而五官扭曲。她怔了一下,目眦尽裂:“是你!”
早年在美国打工时,尹光年的背因为负重受过伤,现在抱着个大活人撞到硬邦邦的地上,背脊像是被生生撕裂了一样,火辣辣的疼。他忍着痛沉声质问:“你刚才在干什么?你这条命不想要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