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听说了方宅里住进了一个十□□岁的小姑娘,还听说小姑娘是于知希的妹妹,并且和方怀善的关系很不错。
这是她第一次听说自己的孙子和一个姑娘关系不错,于是她当天晚上就把方怀善叫到了祠堂。
老太太为人有点固执,在还没有见过小姑娘,也没有听方怀善自己的想法,她一开口就直接否定了薇薇安。
“怀善,她不适合你。”
闻言,方怀善笔直地立在桌前,敛着眉没说话。
方老太太看着他,也不说话。
烛火摇曳着,茶杯里的热气袅袅升起,安静的夜里,祠堂里的檀香和茶香混合在一起,熨慰着人的心神。
良久,方怀善出声,他的表情和他的声音一样平静。
“是因为不门当户对吗?”
方老太太浅浅地抿了口茶后摇摇头,“不完全是。”
“门当户对这个词的存在便有它存在的道理,这四个字并不是完全指门第和资产,而是两个人自身的差距。”
“而你们的差距太大了,以后总会出现各种各样的问题和矛盾,你的性子太沉,而小姑娘太不成熟。”
“虽说我们方家从来没有媒妁之约,父母之言,可她过于跳脱,不符合方家择媳标准,她比你小太多了,再者,我们方家世世代代都生活在江南一带,还曾未有过祖辈娶过外族女子。”
“你是想要破例吗?”
方怀善一直低着头听老太太的驯话,最后,他抬手给老太太续了茶,才缓缓开口。
“奶奶,论门当户对,她不对我,但是论家世资本,却是我配不上她。”
“她还没有十九岁,现在说什么都早。”
“可你不早了。”
方老太太打断了他的话,她深深地叹了口气,起身拿拐杖在地板上点了两下。
她压不住脾气,“别和我打迂回战,你是我孙子,是我看着长大的,你是什么心思我会看不出来吗?”
一语毕,她又拍拍方怀善的肩膀,语重心长道,“怀善,我对孙媳的要求不高,不求知书达理,但求生生性性,方家和诺大的绣坊以后都是要交到你们手上的。”
“你今晚就待在这吧,好好想想。”
说着,她转身驻着拐杖颤颤巍巍地向门口走去。
方怀善扶着她将她送到门口,她拍开方怀善的手,倔犟地驻着拐杖走向浓重的夜色中。
“想想你父亲吧!”
“是。”
方怀善弯腰应道。
目送老人家离开,他转身走回祖祖辈辈的灵位前,点燃了三根烟拜了三拜,插好香后他就在蒲团上跪下,仰着头看着香一点一点燃着,越来越短。
夜很静,静得连灰白的烟灰簌簌下落的声音都能听到。
方怀善的心里,也和这深沉的夜一样静。
这还是他懂事以来第一次被罚跪祠堂,还是跪一整夜。
方家是苏绣世家,可也算是书香门第。
他的刺绣是奶奶手把手教的,国画是爷爷教的,而围棋,是父亲教的。
那块被他藏进储物室的滑板是他父亲在他十一岁生日那天送的礼物,可十一岁生日过后,滑板被折断扔掉,他再也见过他的父亲……
他陷入了自己的思绪,没注意门外的花圃里有个小身影对着他的背影看了很久,然后转身走了。
路过无晦阁的时候,薇薇安看到正坐在桌边喝茶看书的方怀柔,她想了想,移步向那边走去。
上楼的脚步声传来,方怀柔放下了书,倒了一杯茶放到了对面。
果不其然,没一会儿,一身修身青瓷色旗袍的小姑娘的身影就出现在眼前。
她笑笑,问道,“找到怀善了吗?”
薇薇安点点头,在方怀柔对面坐下,端起茶仰头灌了一口。
茶还是一如既往的苦,无论是什么茶,在她喝起来味道都是一样的。
她可能真的没有慧根,从来没有喝出他们说的苦后回甘。
“他怎么说?”
薇薇安语气低落,“他没看到我。”
方怀柔抬头看了她一眼,“看到奶奶了?”
虽是问句,却是肯定的语气。
薇薇安低着头,没说话。
穿了好几天的汉服唐装之后她今天晚上又和方怀柔去试了旗袍,发现也很好看,于是她兴致勃勃地回来找方怀善,想让他看看漂不漂亮,却没想到听到了那一段对话。
她现在也说不清自己是什么心情。
她从来没有过这么复杂又难过的感觉。
方怀柔收回视线,起身仰头看向天上的月亮,突然道,“再过几个小时就是八号了。”
“等零点的钟声一过,就是怀善的生日。”
薇薇安骤然抬头,不敢置信地看向背着她的方怀柔。
马上就是方怀善的生日了,可他却要在祠堂跪着度过?
“薇薇,我知道你在想什么,可是方家的家规向来对外人宽善,对自家的子孙后代却极其严苛。”
“光在语言上忤逆长辈这一条,就已是错。”
“这一点方怀善比谁都明白,你不用担心他。”
“可是……”
“薇薇。”方怀柔打断了她的话,转身眉目温柔地看着她,“想听故事吗?”
“我和怀善父亲的故事……”
……
半个小时后,薇薇安眼睛通红地从阁楼出来,她一边走路,一边低头拿着手机取消了明天回宿迁的机票。
回房换了比较方便的衣服之后,她又偷偷出了门,去了方怀柔所说的储藏室。
……
作者有话要说:心疼方师兄,预告一下,妹妹和方师兄的番外明天就要结束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