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
……
也许是因为睡着了被吵醒,她的声音软软糯糯的,带着一丝迷茫和可爱,听得人心里软乎乎的。
黑漆漆的房间里,顾止戈放松下来,他抬手将领带拉松,一把扯下随意扔到地上,懒洋洋地靠着墙闭上了眼睛,缓声问道,“吵醒你了?”
“嗯……没……”
她似乎迷糊了会儿,又问,“戈戈,你这么晚还没睡啊?”
“嗯。”
顾止戈低低应了一声,笑了。
原来她除了最难过无助的时候,半睡半醒间最没有防备的时候也会叫他“戈戈”。
可能潜意识里,她是一直想这么称呼他的,只是理智地忍住了。
低沉又富有磁性的笑声在耳边炸开,一下一下地敲击着于知希的耳膜。
酥酥麻麻的。
意识渐渐回笼,于知希清醒了,脸一红,看着一旁睡得正熟的常晴,她像做贼似的,蹑手蹑脚地拿着手机从床上起身,小心翼翼的掩上门,穿过木质走廊,去了阳台。
靠着围栏,她抬手敲了敲自己的脑袋,对于自己刚刚一不留神就溜出口的称呼,有点懊恼。
他会不会不开心了啊?
这还是他第一次打电话给她。
只是他这么晚还没有睡,应该很忙吧,毕竟他的身份和地位都摆在那里,事情肯定很多。
而她,什么忙也帮不上。
于知希挫败的咬咬唇,轻声问道,“你是不是很累啊?”
她一直都知道,他是一个很优秀的人,自小,她就在努力跟着他的脚步往前跑。
她一直以为,只要长大了,她就有能力帮他,可是到头来,他的身份变了,她所有的努力好像都变成了徒劳。
她的声音里带着浓浓的关心,顾止戈心里漫上一种难言的感觉。
有点酸涩,又有点感动。
忙碌工作是他的日常,遇到棘手的问题的时候,他甚至经常通宵加班,可没人会心疼他,老威廉在的时候,总是让他努力努力再努力,从来没问过他是否会累。
老威廉常常对他说,世间万物守恒,人所拥有的也是,有得必有失,作为一个优秀的决策者,就注定会失去时间与自由,这是一个合格管理者的必经之路。
他从医院清醒之后就被拉到战场的最前面,没人问他喜不喜欢,也没人问他愿不愿意。
而薇薇安也还年轻,作为老威廉唯一的女儿,Wuqi的小公主,她从小被娇生惯养,从未经历大风大浪,她只会娇气地吐槽说他是工作狂,是个只有工作没有感情的冷血之人。
至于其他人,那就更别说了,他们都觉得他是个多余的人,甚至恨不得没有他这个人。
他们都在推着他,被迫之下,他只能不回头地狠心往前走……
顾止戈捏捏眉心,艰难地开口,“于知希,你是不是很怕我?”
“我没有。”
于知希迅速否定道,头摇得像波浪鼓,虽然知道,他根本看不到。
“那你为什么总是对我这么小心翼翼?如果你想叫我戈戈的话,你可以直接叫的,不用担心我会不开心。”
他的声音低沉好听,于知希却僵住了。
原来自己的担心,他都知道。
她深深的吸了口气,再缓缓吐出,鼻尖晚香玉花香浓郁,薄荷味儿清新,像极了顾止戈身上的味道。
顾止戈回来之后,回廊角落的栀子花就被她换成了晚香玉,也就是人们常说的月下香,又名夜来香。
如今,花开得正盛,瓣白,香浓,夜越深,花香就越是浓烈。
这里不像城区,没有繁华的不夜灯火,没有热闹的彻夜狂欢。
除了新年,平日里,只要过了晚上十二点,家家户户几乎都会熄灯,整个小镇都陷入沉睡之中。
而她,曾经在无数个无眠的夜里就这样坐在阳台上,看着月亮西落,初阳东起。
抬头看着高悬在天上的月亮,于知希伸手一抓,仿佛要将月亮收拢在手心。
收回手,手心空无一物。
那一轮圆月,也就只是看起来近。
于知希想起了之前的那些岁月,突然有很多话想对顾止戈说。
“戈戈啊,我一直很想你,也一直在等你。”
“你袅无音讯的那几年,几乎所有人都告诉我你死了,说你再也不会回来了,爷爷甚至还给你弄了灵位。”
“我虽然天天都会擦拭你的照片,可心里却是不信的,一直固执的认为你会回来。”
“然后你就真的回来了。”
“可是戈戈,为什么有时候你明明就在我面前,伸手就能触碰到的距离,我却觉得你离我好远好远……”
她说完,电话的两边都沉默了下来。
耳边,是对方轻轻浅浅的呼吸。
这是她第一次把自己的心情说给顾止戈听,说完,她就后悔了。
有些事,有些想法放在心里就好,说出来,很可能只会适得其反。
她的声音带着一丝丝不易察觉的哽咽,但可能是两边的环境都太过安静,顾止戈在这边听得清清楚楚。
心里像被压着一块大石头,熟悉的窒息感充斥在心头。
他看着立在角落的婚纱,抵着额头沉默了会儿,突然问道,“于知希,我是不是……是不是让你失望了?”
“没有,你从来不会让我失望。”
于知希勉强勾起嘴角,看向墨染般的黑夜,回答道,“我就是会有点失落。”
“高中的时候,颜颜拉着我去看了一部电影,名字叫五十次恋爱,她看完问我,如果我也和女主角一样失忆了,我会不会再次爱上你,你猜我怎么回答的?”
顾止戈嗓子干涩,“你怎么回答的?”
“我说,我会。”她的声音平静,还带着淡淡的笑。
“我以为,你也会,但那是我的想当然,现实并不会尽如人意。”
“戈戈,我已经等了七年,我害怕还要再等下去,仔细算算,人生没有多少个七年了……”
于知希长长叹了一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