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从那天之后,顾止戈的心就一直静不下来,脑海中老是会想起那天扣扣靠在他怀里说的那些话。
称呼只是习惯,被她叫了那么多年的哥哥,但其实他们两比谁都清楚,他们并不是兄妹。
只是现在,一些莫名的情绪在心头不停的上涨,像雨后的春笋。
更像,那年夏季暴雨时不断上涨的永宁河河水。
让他不得不开始审视他和扣扣的关系。
来自青春期不知名的躁动,连带着就连他睡觉也受到了不小的影响。
按照书上说的,梦是睡眠时,身体内外各种刺激或残留在大脑里的外界刺激引起的景象活动。
通常,人就算知道自己做梦了,也很难记得。
遗忘的几率比记住要大得多。
于是他们宿舍里的人,一旦记住了自己的梦,大都会兴致勃勃的和大家聊,聊自己的梦有多么的光怪陆离。
而顾止戈近来做的梦却让他难以启齿。
梦里有关扣扣的粉色泡泡,他一边觉羞耻脸红,一边又觉得兴奋刺激……
即将十八岁的年纪,离成熟不过一道门的距离而已。
这个时候的分寸很难重要,短了自己舍不得,长了,结果又不是自己所能承担的……
天色渐晚,远处天际的晚霞逐渐散尽,傍晚的温度不减。
芒种以过,北斗指已,江南地区温度不断上升,白昼很长很长,白日被曝晒过的空气留下的暑气迟迟不肯消退。
昨晚的雨下得不小,熟透了的香樟子被吹落,砸了满地,被来来往往的学生踩碎了,一片狼藉,看起来脏兮兮的。
一阵一阵的热风吹过,带着浓浓的香樟味。
这个夏天,热烈的和以前一样,甚至更胜。
莘莘学子的学习氛围也是。
市一中是重点示范性高中,学习气氛浓烈到恐怖,特别是高三,只有经历过的人才知道,这是一段多么充实紧张又不想再经历一遍的时光。
高考倒计时开始,林荫道上,高三学子们三三两两,抱着书匆匆忙忙地走过。
脚下生风,其中的急切与紧张显而易见。
夏毓被着气氛的感染下不由得也有点紧张,他看着篮球场上奔跑跳跃、肆意玩闹的学弟们,又想到刚刚在食堂吃着饭还不忘拿着单词小抄本被单词的同学,而后深深地叹了口气。
“弟弟们,珍惜吧!”
说完,他低头狠狠吸了口快落肥宅水。
咕咚咽下,夏毓转头看向认真走路,实际上不知道在想什么的顾止戈,不甘寂寞地开口问道,“我的顾班长,你不会还在想刚刚数学委员牛哥的那个问题吧!”
顾止戈看了他一眼,没出声。
“不会吧!我们牛哥就是个数学狂热者,他那些变态的奥数题就不知道是从哪找来的,反正我们也不考,你就别管了。”
“我觉得他就是故意找那些题目来为难你的……”
对于夏毓的碎碎念,顾止戈的思绪早就不知道飘到哪儿了,最后只施舍了夏毓一个“嗯”字。
昨夜下了一整夜的雨,淅淅沥沥,他的梦里却开了一整晚的花,像落镜寺后院三四月份的盛开的桃花。
花瓣漫天飞舞,他和扣扣躺在树下,身上盖满了粉色的花瓣。
扣扣黑色柔顺的发丝上散落在地上,她的脸蛋像初夏荷花骨朵中最粉的那一片花瓣,美得触目惊心。
“戈戈,你要记住,你从来就不是我的哥哥。”
“而是我的戈戈……”
一样的发音,顾止戈却轻易地听出了她话里的意思。
不一样的字,其中的含义千差万别。
……
夏毓撇撇嘴,“小气。”
看着顾止戈明显出神的样子,他用手肘撞了撞顾止戈的肩膀。
“诶,你想什么呢?我说你最近怎么回事?怎么老发呆,做题做傻了吗?”
离教学楼大门也就几步的距离,夏毓把瓶盖好,随手把瓶子扔进了路边的垃圾桶里。
抬头,是高三教学楼大门上大大的LED显示屏滚动着的激励人心的励志标语:
“不苦不累,高三无味,不拼不播,等于白活。”
“生时何必久睡,死后自会长眠。”
“考过高富帅,胜过富二代。”
……
夏毓嗤笑了一声,“我为什么要考过自己胜过自己?”
标语的最上方,是仿佛用鲜血染过的红色倒计时,以秒计。
高考前的时间,一分一秒都不能浪费。
顾止戈抬头看了眼LED屏上的数字,突然启唇,“打球吗?”
夏毓:“???”
篮球场和高三教学楼只隔了一个林荫道和楼梯,人走路都是用跑的,气氛却天差地别。
他们学校对时间的管控很严,用餐后,教务处主任林监狱长和高三年纪主任邓副监狱长就会到高三教学楼前蹲点,谁走路的速度慢了点都是罪过,会被一顿说。
更变态的是显示屏上的倒计时,如果慢一秒进楼,那就罪不可赦了,会被抓着去跑圈。
他就被抓着去跑过,就因为秒钟跳到零的时候,他还有一只脚没有迈进去。
就差了迈一只脚的零点几秒的时间,他被罚跑了整整半个小时。
所以他们高三的学生养成了一种习惯,无论在哪,看到教务处主任和年纪主任的第一反应就是赶紧跑。
高三教学楼前的那一段路程堪比五十米短跑。
夏毓看了眼正跳动的红色字体,觉得顾止戈是真的疯了。
“跑圈半个小时有需要的吗?”
“强势霸道教务处主任了解一下。”
“别以为有你陪着一起迟到,林监狱长就不会罚我!”
顾止戈转头轻飘飘的看了夏毓一眼,一脚碾在被太阳晒干了的香樟上,发出清脆的“喀喇”声。
“英语阅读理解专项阅读一对一答疑有需要的吗?”
“年纪点题神话了解一下。”
夏毓:“……”
他探头看着不远处站在花坛边的两尊大佛,觉得自己仿佛被残忍的命运捏住了喉咙。
“顾班长,我看你是在为难我夏某人。”
顾止戈漫不经心地抬手解开了校服最上面的两粒扣子,又问了一遍。
“所以,夏某人,打球吗?”
夏毓又花了几秒时间权衡了下得失,最后一咬牙,同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