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上有些人一出现就是不同凡响的,或许一开始时庸庸碌碌的人没有看见他们身上的不同寻常,可一旦崭露,就能改变时代。
龙梵如是这样的人,林宗洋也是。
他俩相遇,都是对方的生不逢时。
钱先生爱上龙梵如时,林宗洋十七岁,才从穷得连叮当响都响不起来的山疙瘩出来,他穿着磨损得起了毛边的马褂,站在这个繁华的销金窟面前,震撼之下扬起了笑容。
我看见了真正的世界,他想。
我要这一切都属于我,他想。
但他想得太多了,现实马上给了他一个大耳刮子,身无分文的他,没有任何来路的他依然找不到任何出路,最后只能在码头扛包。
躺在硬邦邦的床板上时,他依然没忘记自己初来此地的感受,他等着一个往上爬的机会,哪怕是根蜘蛛丝,他都要扯下半片天。
此时距离他遇到龙梵如与遇到机会,还有一年。
龙梵如还在与钱先生谈论生意经,与潘刈州街头巷尾闲逛,潘刈州为了一个银元留在了这里,改名叫周长良。
而离钱先生第一次听见林宗洋这个名字,还有三年。
……
盛侯宣至今仍然记得第一次见林宗洋时,妹妹笑着给他介绍:“二哥,这是林大海。”
她扭头晃着身体,肩膀撞了林大海一下:“大海,叫二哥。”
他似乎吓了一跳,最后按着她的意思开了口:“二哥。”
盛侯宣本来想给他一个下马威,一看旁边一脸甜蜜的妹妹,就把话全忍住了。
他难免回忆起那个时候,不止是对妹妹的怀恋,更多的是对命运的审视,林宗洋来了,大家的命运就改变了,他们一路热热闹闹的向着后面的日子走,接纳了他,扶持了他,资助了他,生意做得热火朝天。
从一无所有到身居重职,最后开始了自己的时代,从盛家的女婿,变成了林氏的主人。
林宗洋做下的事,他不耻,不屑,更不会承认,自己看着林宗洋这样开天辟地一般立下家业,实际非常眼热。
没有男人不想这样,创立一番自己的家业,而不是在父辈的威名之下碌碌经营着。
林宗洋实在太好运了,好像这个世界已经准备好了机会,他正是来填这个缺的。
可要是没有盛家的投资和扶持,林宗洋现在也依然一文不名,林家的一切都是依靠盛家得来的,林宗洋在盛家面前永远低了一头,谁别想改变这个事实。
林宗洋死后,就像一块大石头落地,这个让他们畏惧又提心吊胆的外人终于死了,他们转而扶持林易之,他们的亲侄儿,没有了林宗洋这个老奸巨猾的东西横在中间,林家和盛家在他们这一代顺利的成为了利益共同体,在失去妹妹,扶持外姓这两件得不偿失的事情后,盛家终于收回了本钱。
利益共同体让盛家和林家都得到了空前的壮大,他们要按这个方式继续走下去,至少在他们还活着的时候,绝不会让两家公司的能量被分散。
“可惜才半年。”盛侯宣在黑暗中幽幽看着外面的灯火,多好的繁华啊,多好的盛况,付出的资金刚开始回笼,他们还没尝尽甜头,一辆车横空出世就撞死了林易之。
“先生,以后就有很多个半年了。”站在他身旁人忽然道。
盛侯宣咂摸这这句话,慢慢点头:“这次终于万无一失了。”
没了林易之,这次换他们亲自掌控林家,不信还会有什么差错。
盛侯宣提前沉浸了一下胜利的喜悦,不自觉的扬起了笑容:“林弘山那边什么情况?”
“钱先生连夜去了林公馆。”
盛侯宣笑不出了:“他去见林弘山做什么?”
“想必是林弘山走投无路求到钱先生身上了。”
“你见过求人让人自己上门来的?”
“这……”身旁的人表示不解。
“钱先生也没几年可活了,这几年对林弘山也谈不上有感情,这个时候去见他,想必会有动作。”盛侯宣沉思片刻:“不过他的家业都在国外,膝下儿孙满堂,权利谈不上多大,真做起事来,也不见得能设定。”
毕竟是一个家族,总不会为了林弘山一个人太过牺牲。
“我们小心些就好,其余的,不足为惧。”盛侯宣的心情又愉悦起来,这个战场的疆界,在盛家和林家之间。
而他,已经抓住了扳倒林弘山最大的把柄。
夜深了,总还有人没入睡,林弘山回笼觉都已经睡沉了,叶峥嵘睡前躺在床上把第二天要做的事都提前在脑子里理了一遍,依然还有人在走廊上悄悄徘徊。
人影闪过走廊,穿过后厨,到了最角落的杂物间,蹲在门前轻轻叩了两下门。
门扉是实木的,声音微弱闷沉,在寂静的黑暗中让人心惊胆战,屋子里传来挪动身体的声音,是身体和衣料贴着地,缓慢而用力的在摩擦,声音越来越近,最后无限靠近门扉。
“谁。”门内的声音极轻极虚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