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弘山不认识什么冯太太,疑惑的皱起了眉头,想了想还是放下小人书马上出去了。
丁田一路小声的在他身边说:“三爷,冯家和咱们林家比起来,只有多的没有少的,冯太太能来探望你,真是有心呢。”
下到客厅,看见三个姨娘都在陪客,最上的位置坐着一个雍容华贵的妇女。
姨娘说话她大概也不爱听,端着茶杯微笑而已,林弘山到了客厅,冯太太放下茶杯站起来上下打量他:“哎呀,这就是弘山?”
林弘山看冯太太的样子,又是激动又是怀恋,好像能把他看出花来。
“这怎么这么黑?真是受苦了……”冯太太念叨个不停,念叨完了才想起来介绍自己。
“我是你母亲的好朋友,以后我就是你的冯姨,有什么事只管来和冯姨说。”
“哎哟这好好的能有什么事,冯太太你可真是的。”
林弘山看她的眼睛稍微斜了四姨太一眼,理也不理她,只拉了他的手,问他现在如何,生活是怎么安排的。
林弘山想了想,在本子上写下。
还好。
“什么还好?还好就行了?”冯太太显然很不满。
说该给他安排手语老师,国学老师,林林总总都该给他安排上。
林弘山看四姨太大概是怕被人说她的长短,就说要安排的,只是一时半会没找到合适的。
晚上林易之回家,听说了这回事,不好怠慢,第二天就先把手语老师找来了。
在家里待到第三天的早晨,饭桌上林易之难得说了句话:“吃完准备一下,去医院见父亲。”
林弘山一口气喝完了白粥,双手捧着把碗放下,点头。
终于来了。
吃了早餐上楼换衣服,丁田急忙的跑进跑出,周劲松也给这重要的时刻提了一点意见,手指指向右边:“穿这个,显精神。”
换上那套显精神的衣服,把衬衣一丝不苟的掖进裤子里,丁田捧着梳子和发油进来,把略长的头发全部向后梳。
发油一点点的抹,梳子不停的梳,头发慢慢不再往两旁落,成了一个油头。
常说公子哥油头粉面,便是这样的发型了。
只不过镜子里的人不是粉面,是小麦面,还是深色小麦。
在这氛围下,丁田止不住的兴高采烈:“三爷的额头生的这么好,该露出来的,我阿妈说,眉骨高的人都是露额头好看呢。”
林弘山看着倒映出来的脸,稍微整理一下,看起来很不一样。
他长得俊,这一点林弘山自己是知道的,不然就不会有俊哑巴的这个称号了。
杨家村有个满脸麻子的丑姑娘想嫁给他,他没要。
整理好了下楼,林易之等了一会了,看林弘山从楼上下来。
黑瘦的模样不苟言笑,头发梳起露出了平正的额头,特别精神,一双不声不响的黑眼睛。
精神得带了锐气。
“走吧。”林易之放下报纸,两人往外走,车已经在外面等着了。
三位姨娘看着两人出去的背影,手里捏着手绢各有各的想法。
轿车行在路上,开到大幢雪白建筑的医院,两旁的梧桐树高挺,穿过梧桐道,车停在医院外,两人下车。
林弘山跟在林易之身边,上了楼梯,走进安静的走廊。
四人的脚步声在回响,更显得这个地方寂静。
到了一间病房门口,林易之先推开门,林弘山跟着进去。
林焕文不知道什么时候收到的消息,已经提前到了,坐在床边握着小刀削苹果。
他削苹果一般,削一截又断一截,躺在床上的老人也不看他。
“父亲,弘山来了。”
听到声音老人的眼睛转动了过来,先落在林易之身上。
林易之向旁边站了一步,让出位置方便林宗洋更好的欣赏他失而复得的小儿子。
林宗洋的目光转到林弘山身上,他眼球已经浑浊,动作都似乎非常艰难。
在目光落在林弘山身上的那一刻,萎靡耷拉的眼眶慢慢睁大,瞳孔也在一瞬紧缩。
那目光一直落在林弘山的身上,看了很久很久,林宗洋都没有把睁大的眼眶耷拉回去。
病床上的老人已经连说话都困难了,他听说林弘山哑了,这是他没想到的,林弘山在他怀里的时候还是个不会说话的婴儿。
谁都不知道这个孩子长大会是什么样。
从他的眉,到他的眼,林宗洋慢慢的眯起眼,看得更加仔细,想要从他的脸上找到过去的时光或者是某个人的痕迹。
当目光看到下颌,有十多年的千山万水那么长,林宗洋终于看完了,看着那双黑恹恹的眸子眼皮冷不丁的一跳,疲倦的闭上了眼,躺在床上一声不吭。
“父亲?”林易之叫他,林宗洋的手指动了动,没回应。
林易之看了看林弘山,再看病床上的人,最后目光又落在他脸上:“弘山,你出去等一会吧,可能父亲累了。”
林弘山看着紧闭双眼的老人,和这屋子里的两个林家人。
让他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