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方紧张地对峙着。又一个老人拨开人群出来,看着薛默笑呵呵地说道:“原来是土地公救了你呀,真是个花朵般的好姑娘。”
说话的是李老爹,也正是这句话救了薛默。村里人交头接耳又议论一阵,那白胡子老头——后来薛默知道他原来是苍木村村长——把双手握着的拐杖又柱在地上,想了想说:“既是土地公要救你,姑娘,那你随我们来吧。”
以上就是薛默到苍木村的经历了。
后来村长给薛默找了个空闲小屋,让她暂且在屋里安身。村民们对她客气而戒备,除了日常招呼并不和她往来。她平常就上山采藤条编了筐子,拜托村民拿出去卖。好在李老爹很关照她,又借她简单的锅灶家什,才让她在苍木村勉强安置下来。
而到了今天薛默才知道,原来是土地公祭典上村民们说的不是摸,而是魔呀!
“原来是这样,出现在苍木岩下的都是魔。”薛默心中一凉,声音也变得涩涩的:“那么老爹,村里惯例是怎么处置这样的魔呢?”
“阿花你别怕,村里已经默认是土地公庇护了你,不会再对你怎样。可是按惯例……”李老爹瞅瞅屋里,神情十分不忍:“凡是活魔,都要用乱石活活砸死。”
薛默不由打了个寒噤:“用乱石活活砸死么……老爹,那,那可是个活生生的人!”
想不到这个世界还会设定有如此可怕的风俗。诸如石刑、猪笼之类在真实世界也曾有过,但早已是早已消失的久远往事了,而盘古世界竟还保留着这蒙昧的酷刑。光是想象那残酷的场面薛默就已面色发白,李老爹叹口气又加一句:“除此之外,把魔带回村里的还要做那第一个扔石头的人,否则就要与魔同罪。”
薛默彻底吓住了,脱口而出:“老爹,我做不到!”
“好孩子,我又何尝能看这种事。”李老爹也不住摇头。他本就心地慈善,因此当时在祭典上才会发话救下薛默。此时看薛默的神情只得不住叹气:“好在这人在村里注定活不到明天,夜里必然会死。在苍木村里,死了的外人会自动消失。如果他到天亮还没消失,等来了人你就回答把他带回来不过为了从身上翻东西。村里再着人把尸首抛回苍木岩下,你也就免了责罚——这种先例村里有过。”
“这样?”薛默迟疑了片刻,吞吞吐吐地问:“那人虽伤得厉害,可老爹你怎能肯定他夜里一定会死呢?”
“因为除了阿花你,进到苍木村的外人从没有活到第二天的。”李老爹口气郑重地说:“也正是这样村里才默认你受土地公庇护,才容你到苍木村一直呆到今天。”
“除了我进到苍木村的外人都死了么?为什么?”
“阿花,你不要问啦。”李老爹又叹口气:“苍木村的秘密你并不懂。老爹只是来告诉你脱罪的方法,你不要被村人归为魔类,把自己也搭进去。”
李老爹郑重其事。薛默沉默良久,点头低低一声:“嗯。”
风从门口吹进来,大大的月亮升在天上。李老爹一直没进屋来,仿佛对屋里的“魔”颇为忌惮。他切切地又叮嘱了薛默好久才走。他走后小屋又恢复了平静,薛默把门关上,心中仿佛灌满了铅。慢慢挪回床前,薛默看着那昏迷不醒的人,幽幽说道:“所以就算我辛苦把你带回来,你明天还是要死的么?”那还不如一开始就把他留在苍木岩下呢……
薛默凑过去看他的脸。朦胧的昏黄的灯光下,这年轻人的睡颜看起来非常安静,偶尔睫毛颤一颤,好看的眉拧起来。她伸出手轻轻去碰他的脸。他五官的轮廓分明,是那种英气十足的面容。如果他的长眉舒展开来,笑起来应该也是意气飞扬的吧?
他在这个世界中是谁?从哪里来?设计出这么细致的人物模块,人物模块的同事一定花很大心力吧。薛默心中对他充满了心痛好奇,哪怕明知他不过是段数据。
可她没办法救他。且不说她如今已被关闭了大部分管理员权限,在这个世界的异能尽失。就算她还有管理员权限,她也必须抱持中立和旁观的立场,对这个世界的事件不参与。
于是往脑门弹了一个暴栗,薛默对自己说:“薛默你想什么呢?你难道忘了你的职业准则?他不过编写出来的一个NPC,就算死了也是剧情需要。你救不了他。你现在就是个泥菩萨,自身都难保呢。少做什么救人的梦!”
自言自语把自己说了一通,薛默只觉心里似乎安静了些。她起身把屋里的窗关了,又去看那年轻人。他像是做着什么噩梦,不时地喃喃呓语,看起来十分痛苦。薛默想了想,又从空间取出药给他喂下——虽然李老爹说他今晚一定会死,但略尽人事,减轻他些许痛苦也好。
做完这一切已经是半夜了,月亮照着树影一点点在窗棂上移着,夜的寒冷让薛默打着哆嗦。可小屋里只有一张床,那年轻男子还在昏迷不醒呢。薛默只得在桌前趴下,打个呵欠很快进入梦乡。混沌中她做了很多乱梦,梦见原来的世界,梦见苍木村郁郁葱葱的“土地公”,梦见村民们狰狞地逼近,梦见乱石如雨。梦的最后是把她抛到盘古世界的那道闪光。光的后面,似乎有什么……
薛默猛地惊醒了,睁开眼天已大亮,身上披着块毯子,而床上那个男子——
——不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