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越醒来的时候,已经是在普通病房了,江秘书就在他的身边,宋越环视了一圈后,道,“我怎么了?”
江秘书脸色有些不好看,他看着宋越,旋即垂眸道,“您受了伤,失血过多,现在还虚弱着……您先休息一下吧。”
宋越点了点头,见江秘书准备出去,他犹豫了一下,才忽然问道,“江秘书?”
“小少爷,还有什么事情吗?”江秘书停住了脚步,转身问他。
“就是……我哥呢?”宋越偏开了目光,他道,“怎么没看到他?是出差还是开会去了?”
江秘书停顿了一下,本来宋越只是随口问一下,将江秘书忽然不出声了,一种奇怪的感觉慢慢的爬上他的心头,似乎要扼住他的喉咙。
“怎……怎么了?”宋越开口问道。
江秘书顿了顿,他转头看了眼宋越,叹了口气道,“小少爷,宋总……宋总的墓地还没选好,您看您什么时候去……”
江秘书说到这里就说不下去了,声音微微哽咽。
宋越却像是愣怔在了原地,他下意识的问道,“什么墓地?为什么要墓地?你们什么意思?”
他不敢深思。
但是答案就在他的面前,由不得他想不想听,更由不得他相不相信。
“小少爷,这些年过去,我们也都看在眼里……”江秘书深深吐出了一口气后,说道,“当初老董事长去世,是宋总一手将公司扶持起来的,现在他走了,您也该懂点事了。”
“你是在跟我开玩笑是吗?这个玩笑一点都不好。”宋越将被子掀开,就要下床,却被江秘书扶住了,他道,“小少爷!您成熟点成吗?宋总已经走了,他死了!他死了!你知道吗!为了救你,他自己后背的骨头断了,刺破了内脏,他的肚子被人捅了一刀……你知道他身上有多少伤吗?”
江秘书终究还是忍不住了,他看着宋越,一字一句道,“他把你送到了医院,自己就撑不住了……死之前,他还是为了你着想……小少爷,谁都能说宋总不择手段,心术不正,但是唯独您不能说,因为这一切都是为了您!”
“三年前,您以为老董事长他们是为了宋总着想吗?!不是!他们是想分掉宋总在公司的权利,所以把宋总调走,您以为老董事长和夫人去世后,是秦家帮的你吗?不是!所有的生意,都是宋总一个人力挽狂澜,在酒桌上喝了吐,吐了继续喝,饭局结束就直接去了医院!”
宋越愣怔的看着江秘书,只见江秘书泪流满面,他死死咬着牙道,“小少爷,宋总太累了,他真的太累了,他也才二十多岁,他三十岁不到啊,他就……他就再也睁不开眼睛了,他还说今年跨年,给我们放假,他说……他要跟你一起跨年……”
江秘书哽咽的说不出话了。
宋越摇了摇头,下意识道,“不会的。”
“您要是不相信……您就自己去看看吧。”江秘书开口道,“以后宋家只有你一个人了,您要是折腾自己,您就想想您这条命……是宋总用自己的命换来的,您如果受伤了,他得多难过。”
江秘书的话让宋越全身一僵。
江秘书走后,宋越找来了医生,他说明了原因后,医生让小护士推着他去了太平间,他都没察觉到自己在说这些话的时候,手都在一直发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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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越曾经恨过宋修,他最恨宋修的时候,恨不得他立刻去死,再也不要出现在眼前了,可是这个人真的死了,以后再也不会出现了,宋越却觉得心口仿佛被撕裂了一般。
这个人,曾经意气风发,曾经是商界新贵,但是现在,他躺在这里,身上的伤痕血肉外翻,紧闭着眼睛,再多的辉煌,权势,仇恨,都随着他的死亡一同带走了。
宋越以为自己看到他,会难过的哭出来。
但是真的看到他了,才发现……原来极致难过的时候,是连哭都是一种奢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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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修下葬的时候,宋越杵着拐杖,他的腿还没好,整个人消瘦了许多,来来往往的人都同情的看着他,一名律师走了过来,跟他说,“是宋越先生吗?”
宋越头也不抬的应了一声。
律师道,“我是宋修先生的委托律师,他生前在我这里留了一份遗产赠予协议,赠与人是您。”
律师将文件递给了宋越,还说道,“根据宋修先生的意思,他的全部股权也移交给您了,人死不能复生,您请节哀。”
那轻飘飘的几页纸,落在宋越的手里,却重如千金一般,让他有些拿不动的感觉。
宋修做到了他所说的话,将股权全部交给了宋越,但是却不是五年……
宋越将那几张纸死死的攥着,他垂眸看着这纸上面的字,眼前有些模糊了,他低低的说道,“不是说好五年的吗?这才三年……说好五年的啊。”
说好的五年,但是另外一个人却静静的躺在了墓碑下,再也无法赴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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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年是千禧年,江秘书还是按照宋修生前的安排,给员工提前放了假,宋越一个人坐在宋修的办公室里,江秘书看了一下后,说道,“小少爷,要不您跟我们一起去参加团建吧?”
“不用了。”宋越哑声道,“我想在这里陪陪他。”
这话有些耳熟,江秘书顿了顿,随后道,“宋总如果看到您这个样子,他是不会高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