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是刚刚对他搜身的男人。
此时此刻,那个男人仍然坐在不干不净的水泥地面上,笑容和煦,一动不动,仿佛怀里仍然有一个昏晕的人需要依靠他的肩膀似的。
不需再看第二眼,贺野就确定他必定是这群陌生人中的主心骨。他的气质极从容优雅,连容貌也比其他人更出挑,摆在这样阴森的环境下,也愣是像一颗置身黑暗的钻石,明明端坐在楼梯前地面上,矮众人一大截,气势却丁点不减。
贺野警觉地看向他,同时对方也缓缓开口了。
“新人,我叫黎潇。”对方耐心颇佳地说,“我们现在处在一个非常危险的游戏中,再过三分钟,楼下就将有一个被火烧死的鬼追上来杀人,时限到前,你必须找出每一层楼正确的那扇门,躲藏进去,明白了吗?”
贺野又皱了皱眉。
他忽然察觉到,安装在他腹部两侧的枪口似乎不见了。而这个名叫黎潇的人好像正在告诉他,他已经来到了一处状况诡异,他不熟悉的地方。
混混翻了个白眼,接过话茬继续向他说,“新人,你已经从一楼晕到四楼、逃过三关了,要不是黎哥肯带着你,你小命早就没了。现在你醒了,我们才放弃你,这叫仁至义尽,懂不懂?”
这几句话贺野彻彻底底地听懂了。
“谢谢。”贺野紧锁眉头冲黎潇道了句谢,转身就要下楼,脚步才动,却又被混混拦住了。
“不可以下楼!”几人中那个西装革履的男人连忙扬声告诉他,“这栋楼只可以往上走,不可以往下走,否则鬼会立刻被触发,一个不小心,任何人都来不及进门!”
贺野只好停下即将踏落台阶的脚步。
他听得出来这伙人的语气直到这时才真正慌忙,这意味着,他们多半已经知道在四楼该进哪一道门了。
不过没有容他一起躲进门的意思。
贺野倒也不介意,他从来不喜欢欠别人的人情,他信奉的观念中一向没有必须互助四个字。
所以他只是淡淡垂下眼睛,平静地说:“你们走吧。”
众人闻言都愣了一下,贺野只当他们是没料到自己会这样平静、而非哭着喊着抱大腿,并没有多想。
沉默只维持了一两秒,很快黎潇站起身发话道:“我们走吧。”
接着黎潇从口袋里掏出一把钥匙,三下五除二拧开了403的防盗门。包括黎潇与混混在内的所有陌生人们一股脑涌入403,,贺野站在门外,冷眼旁观。
关门之前,那个黎潇飞快地回过头多瞥了他一眼,神色像是漫不经心,又像是带着某种将信将疑的情绪。
门关上了。
偌大的四楼楼道间,顿时只剩下了贺野一个人。
但独处对贺野来说,意味着安全。
他终于放松了一点,开始试探着检查自己的身体。
——这根本不是他的身体,上面没有爆炸带来的伤痕,没有枪口,连他昔日损失的一臂一腿也不再是灵便蕴含攻击力的义肢了,恢复成了普通的手脚。
意识到这一点以后,贺野立刻靠近四楼半的窗口,在窗玻璃上照了照自己的面孔。
然后他就惊呆了。
窗玻璃上映出了一张芙蓉出水般的娘gay脸,唇红齿白,下巴尖尖,天生柳叶眉,两眼春水盈盈,瞪谁都像抛媚眼,多瞪几眼像求欢,连普普通通地垂眼阖目都像心如死灰、泫然欲泣。
今天之前,贺野根本没有想象过会有人长成这副模样。
这当然不是他的脸。
……还没等到他从这份巨大的“惊喜”里回过神来,忽然之间,毫无声息地,尽管他有意识地用身上找出的打火机维持着“咔哒、咔哒”的声响,但声控灯还是熄灭了。
更蹊跷的是,楼道的窗户外透不入一丝半缕的月光,整个四楼伸手不见五指。
贺野面无表情地又按了两下打火机,发现连这玩意也喷不出火苗来了。
没有任何光源。
不,渐渐有了。
从红漆扶手的间隙处望下去,三楼渐渐冒出了一星火焰的颜色。似乎有什么东西,或什么人正满载着火焰一步步地走上楼梯。
脚步声很轻,也很缓慢,或许是因为“它”正被火焚烧得痛苦非常。
然而再怎么缓慢,抵达四楼也不过一分钟的时间。
刚刚贺野察看过了,四楼空间的极限就是四楼半,如果要再往上逃,抵达五楼之前,会被一道无形而无法突破的屏障弹回四楼。
火光越来越近,一道人影被长长投射在了三楼半的墙壁上,腰背佝偻,步履不紧不慢,依稀可辨脑袋是高高向上抬着的。
贺野打量一眼403的房门,收起打火机,慢慢眯起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