怨气积聚,三尸游荡,无法入轮回的鬼在阳间徘徊。这是常有的事,可是哪里来的这么多没入轮回的鬼?他七八岁的时候就捉过鬼,从未见过数量如此庞大的鬼群。一定是帛度城附近出了大事。
最近拍戏常和白则一起,他都快忘了自己是什么倒霉的体质了。
白则天生自带一股清净之气,虽然不知它从何而来,但有白则在,梅绪风就像在夏天的夜晚开着高压电蚊灯,基本是不会被蚊子咬的——在白则身边,就不会撞鬼。
而离开了白则,他就是一块切好的生肉进了丛林,什么妖魔鬼怪都闻着味来找他。
背后这一大群鬼魂左晃右晃,浩浩荡荡地朝一个方向飘去。
吐长舌的、露着五脏六腑的、掉了大半身皮的、缺胳膊少腿的,一只只面色青黑,有些还留着尸斑痕迹。
没入轮回的鬼,都是如此,明明本来都是人,死后却没个人样,所以他才害怕。活蹦乱跳的妖怪,就算是巨大的猛兽形态也比这亲切太多了。
见鬼就怂,控制不了。
梅绪风抖得像筛糠一样,他颤抖的声音低声念道:“丹晖映云庭,紫烟光玉林。焕烂七宝花,璀璨瑶灵音……”
符纸不够压制这么庞大数量的鬼,只能先布阵设下防护。
他周身发出点点白光,可是在恐惧之下,灵力也忽上忽下,根本护不住他。
眼看那些鬼里有几只闻见了他的气味,空洞的大眼球发出骨碌骨碌的转动声,就要朝他扑过来。他腿软,竟一下也动不了。
“啊!!!”
梅绪风一声惊叫,本能地闪开了,却见那狰狞的鬼身手迅猛,魂体的手只剩下了骨节,指骨比寻常人长,但手腕以下的血肉还在。
生前应当是从事某种特殊职业,受过训练,但突遭横祸,被人扒掉手上的肉了。
鬼能伤他的魂,却不能伤他的身。梅绪风口中依然念着诗文,将周围的鬼逼退,却被团团围住,无法前进一步。
他渐渐看清,大批鬼魂前进的方向,两边有两排忽明忽暗的红烛,漂浮着如蜃景一般。
他通读各类鬼神怪谈,一下子就认出这个有些眼熟的场景。
红烛开道,百鬼阵列前行,浩浩荡荡跨过黄泉路。由名为“彼岸灯”的红烛指引,跨过奈何桥,生死簿上记一道,该转世的转世,该受刑的受刑。
可这里是阳间街道,为什么鬼魂会误将这里当作黄泉路?
梅绪风望着那明灭闪烁的红烛,吃力地防御。鬼发现了美味的食物,像饿了几天几夜的猛兽一样前赴后继,贪图他身上的阳气。
他闭上眼试图驱逐恐惧,念咒才念到一半,眼前忽然火光冲天,如无边红霞,亮得甚至刺痛了他紧闭的眼睛。
他自己……什么时候有这个能耐了?
梅绪风目瞪口呆。
几百只鬼的惨叫声不绝于耳,令人毛骨悚然。
只是天上有几声雷鸣轰然炸开,盖过了鬼群最后的哭声。
他没想到竟然有一天能亲眼见到“熔魂”。
唯有上古传下来的神器,才能阻隔轮回,熔化魂魄,归入地脉,再由地脉孕育出新的魂魄来。
是谁做的?帛度城还有谁比他的灵力更强?
火光散去,他四处张望,但藏青色的夜晚无法回答他。
白则又站在几个街角以外的树上,遥望着梅绪风抬头看天时的困惑表情。白则还皱着眉头,而他旁边一个头戴乌纱帽,身着黑色官服的人躬着身子唯唯诺诺地望着他。
“大人,您这……这直接把新鬼都烧死了,让我们很难做啊。”
白则不耐烦地回道:“秦广王,是梅绪风的命重要还是那几百个鬼重要?你自己想想吧。”
秦广王愣了,不敢开口,因为他觉得几百个新鬼的轮回比较重要。
他和白则也算是老相识了。
白则是那几个难伺候的、地府所有人加在一块也惹不起的祖宗里,最好相处的一个。
白则捉鬼的时候,都不是自己直接除掉厉鬼——会叫来基层鬼差,给他们增加业务,帮他们达标升职。
怎么今天这个大好人,发了这么大的火?
总不能是因为那个除妖师差点受伤吧?这些神仙级别的大人物怎么可能在意区区一个凡人?
白则看看梅绪风走回了家,心情似乎好了点,继续说:“彼岸灯失窃这件事你们也得查查,鬼本来就看不清路,只认彼岸灯。如果有人用彼岸灯让他们把阳间误作阴间,到时候阴阳两界颠倒错乱,我不会受影响,你们可不好过。”
秦广王额角滴下大大的冷汗,小心地问道:“世间还有您不知道的事情,需要我们地府的小兵小卒去查?”
“那个幕后的推手,我猜是只修为不低的妖怪。他用什么法器把自己隐藏起来了,才能瞒过我的视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