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子唯难得有耐心,还招呼了助理给他倒了杯茶,不紧不慢,“荣盛你知道吧。”
陆渺渺点头,点完头才想起来自己陪路霄去见邓江明的时候方子唯带着画在国外,可能并不知道这件事,还以为他并没参与邓江明的事。
“邓家的公司。”方子唯说,“过不了两年就会落在邓江明手里,老爷子就一个孙子刚刚车祸去世,其实邓江明是个养子,只不过外面人不知道。”
他说完瞥了一眼陆渺渺并不惊讶的神色,继续说,“你知道他不是亲生的?”
“知道,你哥说过。”
陆渺渺坐着,目光落在方子唯略显沉寂的面上,仿佛能感觉到说起这件事,他心里吃瘪一样的不痛快。
作为两个从爆炸中重生回来的人,这场谈话并不费劲,方子唯不用过多的解释,指指自己的膝盖便说,“他活不久,是白血病,40不到就要死。”
“那时候邓老爷子已经不行了,邓家没人,不少行业巨头都打主意注资或者吞并收购,最后被逐路并下来。头两年,好些领域的市场份额几乎到了垄断的地步。”
方子唯摊手靠在沙发上,整个人有一种居上位者的从容,笃定在这一次的人生竞跑中,他会是个开挂的赢家。
“但商场沉浮,有时候是运,有时候是命。有时候是烂到骨子里的牲口不当人。”
他恹恹的说,“荣盛的一批旧药很快出了问题...不,也不是出了,而是早就有问题,姓邓的那些人一直压着,等到并购完成才抽身。服药的人过了一年多才出现症状,那时候闹出来,新闻里就都是路家的名字了。”
他说到这里,陆渺渺依稀有了印象。
他小的时候,有一阵子外面传的沸沸扬扬,说地狱空荡荡,魔鬼在人间,说有黑心的企业不拿人命当命,害了上千人。
而他之所以印象深刻,是因为老陆在家骂的凶,老陆看着电视说,“没良心!”
小陆跟着:“没良心!”
方子唯说,“本来不管我哥的事,但他还是得抗,就因为姓邓的不做人。后来邓江明快死了,这烂账我也算还回去一些,但是我哥已经走了。”
重来一次,他很有底气,
“这次自然不可能重蹈覆辙。”
说完又补充了一句,“你不是喜欢他吗,那你应该帮我,我们是一样的。”
办公室里好一阵没人说话,人高的盆栽静静的舒展着叶子,顶部中央空调的暖风吹过,些微的颤动声显得格外惹耳。
徐杵在等候厅里半个多小时,这期间他给自己的老板打了两个电话,又发了一条颇具“绿帽提示”的信息,但都没有得到回复。
陆渺渺出来的时候脸色有些苍白,一直到徐把人送回了蛋顶公寓都没怎么做声,毛茸茸的后脑勺靠在安全带上,“哗啦”一声车门被打开才目不斜视的走下车,问:“他说什么时候回来了吗?”
他,自然指的是路霄。
大少爷忙起来没声儿是常有的事,不过徐身为特助一般都能知道个时间大概。
这会儿他瞄了一眼表说,“路总刚才一直没联系上,也许在洽谈重要的事。我现在就去找他,有消息了通知您。”
不知道为什么,虽然陆渺渺刚从度假村回来,还吃了顿“好的”,白色羽绒服包着人显得很安逸很暖和,但徐总觉得他眼尾吊着心事,好像碰一下就会碎出一地来。
明明刚接到的时候不是这样。
徐感觉自己要被坑。
兀自回了家,家里的小祖宗像是等不及了一样跳上来,梨色的耳尖竖成个M,小爪一巴掌拍上消失两天的铲屎官的脸。
“咪!”
“......”
陆渺渺冷不丁的吃了一嘴毛。
小毛球已经到了掉毛期,这会家里一小时不扫就到处是飞舞的毛,偏偏这祖宗的毛长的又多又密,掉起来跟飞雪没什么两样。
“下来,胖子,当你还是小不点呢。”
陆渺渺抱着猫往里头走,忍不住左拎右拍的挑逗已经长大了一点的小肉球,急的猫大爷瞪着眼睛乱挥爪,心情却好了很多,脸颊浮出一点笑。
“想你干爹了吧,嘿嘿。”
小祖宗瞪着眼睛虽然状似凶悍,但小猫头还是不住的往人颈窝里钻,贪恋着铲屎官的气息。
伺候猫大爷吃了顿美美的晚饭,再当牛做马的挥了一阵逗猫棒和磨牙条,撸的祖宗翻着肚皮摇尾巴呼呼大睡,才算弥补了过二人世界对“孩子”造成的伤害。
肚皮上是一摊毛茸茸的呼吸,陆渺渺换了件小羊毛套头衫靠在懒人沙发上发呆,像极了等务工男人回家的留守夫幼。
他一面等,一面忍不住想和方子唯最后的对话。
对方说:“想要改变,想要恶有恶报,就应该乘着邓江明还没死,乘着荣盛跟逐路还没有什么瓜葛,让对方的药物问题被披露出来。”
“荣盛的工厂全国这么多家,现在还没人知道究竟是哪一批哪一列次的药出了问题,只有慢慢试。”
方子唯耸肩,“我总不能拿人试吧?”
“现在老头子还在位,不先发制人,将来我拿什么让逐路放弃吞并?怎么让我哥顺利?”
他一句一句说的掷地有声,“你该不会觉得那些阿猫阿狗的命比逐路的未来重要吧?”
天花板上的吊灯琳琳闪闪,逐渐在清透的眸中散落成倒影,分成了两片。
陆渺渺感觉自己也仿佛被分割成两片。